「嗡嗡——」

周揚抬頭看了看放在病房床頭櫃的手機，再看看仍然還在昏迷的楚臨，臉上一點血色都看不見。

「嗡嗡——」

周揚拿起那個不眠不休吵鬧著的手機，深深看了看楚臨一眼，便帶上門出去了。

「喂。」周揚接通電話，嗓子壓得很低。

「是臨臨嗎？」高錦車子停在海城外面，他一手搭在方向盤上，腦袋探出車窗往外看，從琴室方向不時傳來鋼琴聲，應該還沒下課才對。

「不是。」周揚眉頭鎖得緊，想起剛才來電顯示的錦哥，便又補充一句，「我是他同學，楚臨現在在醫院裡。」

「醫院？」高錦心裡咯噔一下，陡然想起那天他回來那晚，楚臨把自己縮在廁所哭的樣子。

「什麼醫院？他怎麼了？」高錦一隻手粗暴的拉開加速檔，腳下一踩，車身驟然加速，猛地闖了紅燈過去。

「在第二醫院，他情況不太好。」周揚眼睛看著醫院走廊雪白的牆壁，走廊里靜悄悄的，偶爾有護士推著車經過，帶來一點金屬的撞擊聲。

「我馬上來。」高錦掛了電話，猛地打方向盤往回開。他心裡著急，車子走得猛，因為下班高峰期，路上堵得很緊，他便在三條道上竄，也不管後面的車怎麼樣，只擠著插進去。

高錦快要到醫院，這才想起要給楚陽打個電話，楚陽是個重度弟控，要是不第一時間給他說，恐怕楚陽隨時會翻臉不認人。

高錦戴著藍牙，撥給了楚陽。高錦眼睛平視著，前面是擁擠的車流，耳朵里循環唱著楚陽的來電鈴聲，全都鬧哄哄的，硬生生的給高錦逼出一身汗來。他搭在方向盤的手有點抖，又覺得剛才那股壓抑的感覺又上來了。但是現在他身上沒有煙，他什麼都做不了，他只能在這銅牆鐵壁般的車流里擠出一條生路。

等鈴聲唱了兩遍，楚陽那邊還是沒有接通，高錦盯著支在一邊的手機熒幕，前面的車排起了長龍，堵著不動了。高錦扯下耳朵上的藍牙，砸到車裡，兩條好看的眉毛緊緊皺起來，他忍不住一拳捶到方向盤上，爆了句粗口。

周揚接過電話，便又靜悄悄的進了病房，坐在楚臨的旁邊，就這麼一動不動的看著楚臨。

出事的時候，只有他和楚臨在一起。楚臨值周，又因為是小組長就留到了最後等檢查衛生。他因為要等楚臨一起去海城，便坐在教室的桌子上等楚臨。當時他坐在靠窗的桌子上，拿著手機正在玩。這幾天天氣轉涼，窗戶邊好些橙黃的銀杏葉子飄下去，周揚沒抬頭，餘光里，左邊是銀杏，右邊是楚臨。

楚臨在教室里走走停停的，做些善後工作，單薄的身體裹在一層不厚不薄的紅色衛衣里，倒看不出楚臨原先的瘦削來。一直到衛生委員過來檢查好衛生，楚臨才叫了周揚一聲。他身上背著書包，另一隻手拿著周揚的書包。周揚書包里塞著很厚的英國小說名著，沉的很，楚臨兩隻手提的費力，便放在腳上，用腳背上墊著。

等周揚跳下桌子接過自己的書包隨意挎在肩上，兩人便並排著一起走了。

楚臨暈倒的時候，完全沒有一點預兆。周揚甚至來不及伸手去扶人，便眼睜睜看著那個瘦弱的身體猛地栽倒在地。

周揚扔下包，蹲下把楚臨放平了，查看了楚臨的瞳孔和身體其他狀況。周揚經常運動，不時也碰到過身邊人驟發心臟病，他也算是有些經驗。可是碰見楚臨，他似乎什麼都看不出來，那些平時做得有模有樣的急救行動，一下子像被他忘了個幹凈一樣。

「楚臨。」周揚拍拍楚臨的臉，耳朵突然開始一陣陣轟鳴。

「楚臨。」周揚抓著楚臨的肩膀使勁晃了晃，地上的人仍然癱軟著，渾身像被抽掉了筋骨。

周揚耳鳴了持續了幾十秒，那轟隆隆的聲音才開始慢慢弱下去。那轟鳴聲一減弱，周揚才覺得腦子裡清醒了點，他迅速的背起楚臨，朝著校外跑去。他一邊跑，一邊姿勢扭曲的用耳朵和肩膀夾著手機打了個急救電話。

周揚運氣不錯，伸手攔了個的士，雖然那會有好幾個人都站著等車，但看見周揚背上的人，都好心的讓他先上車。

周揚背著楚臨到醫院的時候，路上那通電話起了很大作用，一到醫院門口，就有醫生護士迎上來。

「A中心臟驟停那個？」有個年輕醫生，戴著口罩，頭髮有些凌亂，眼睛通紅，看起來像連著熬了好幾天一樣。

「是。」周揚背上的人被幾個醫生抬著放在急救床上，周揚還想多看幾眼楚臨，楚臨平手平腳被放在床上，醫生大致看了看他的瞳孔收縮情況，便吩咐人送進急診室了。

周揚在醫院門口站了片刻，耳朵的轟鳴聲又開始了。他獃獃站在擁擠的走廊口，不斷有緊急情況的病人被推著送進來。有像楚臨一樣，慘白著臉昏迷不醒的，有更露骨的口吐鮮血的，有出事故血肉模糊的，種種類類，像是地獄裡修羅煉場一樣。周揚被著急過去的護士一把推到一邊，周揚背撞到牆壁，陡然一陣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