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臨第二天去學校的時候，還有點心不在焉的。昨天那個夜晚讓他害怕，他睡不著，醒不來，翻來覆去，腦子裡都是高錦和周揚。

楚臨心裡不舒坦，他明明之前都讓周揚親他了。楚臨睜著黑眼圈一動不動的盯著黑板，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函數題，楚臨卻像是什麼都看不見。

周揚就坐在距他四排座位的最後排。

楚臨想起早上他差點遲到，進門的時候所有人都轉過頭看他。楚臨想，周揚肯定也看見了。也許那道目光里隱隱有很多其他人都不懂的意味。

連著四堂課，楚臨都沒敢和周揚說過一句話。大概因為心裡煩，大概不知道要說什麼。

楚臨渾渾噩噩的過了個上午，下課鈴一敲，楚臨又開始緊張起來。

這些日子中午他都是和周揚一起吃午餐的。

楚臨僵硬的坐在座位上，謝絕了平時很愛找他說話的趙玲玲，支著耳朵仔細聽後排的動靜。

周揚也沒和他的哥們一起去，找了個冠冕堂皇略有些拙劣的理由。

楚臨裝作寫題的樣子，身邊三五成群的同學從他身邊走過出了教室。最後只剩下零星幾個不去吃午飯要減肥的女孩，就只剩下他和周揚了。

楚臨心裡亂到極點，忐忑不安的等著。

他不知道他到底在等什麼，到底想周揚過來找他，還是先放著他冷靜幾天。

楚臨覺得自己簡直糟糕到了極點，他潦草的在演草紙上計算，心像在油鍋上煎熬。

在楚臨腦子裡快要爆炸的時候，後面終於窸窸窣窣的有動靜了。

楚臨梗著脖子，聽見那腳步聲一點一點的靠近，直到身邊蓋過來一大片的陰影。

那個身影經過他身邊，帶著點涼氣，又帶著周揚身上那獨特又細微的香氣。

「想去吃飯嗎？」就在楚臨以為周揚會這麼擦身而過，那身形卻慢慢停下來，停在他面前，楚臨仰起頭才看得見周揚那張和平常沒有半點不同的臉。

「我，我……」楚臨一下子不知道怎麼回答。他愣愣看了會周揚，他其實根本沒有胃口，昨天吃的藥讓他想起食物只有想吐的慾望。可是周揚，周揚為什麼問的是「想吃飯嗎？」

楚臨眼眶一熱，大概只有周揚，從頭到尾都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他在顧慮什麼，他心情怎麼樣……周揚什麼都知道，或許連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冷淡的原因都猜到了不少。

楚臨點點頭，站起來準備跟周揚走。

周揚卻伸手按住了楚臨的肩膀。

「我是說，你不想吃飯的話，我帶你去吃點別的。」周揚個頭比楚臨高出好一截，此刻他微微低著頭，眼睛對著楚臨，像是不肯錯過楚臨臉上任何一點都細微表情。

「周揚……」楚臨抬起頭，眼眶已經紅了。教室里還有三兩個人，楚臨不敢太明顯，一直拚命忍著。可是，可是他實在是不太忍得住。

「怎麼了？」周揚壓低了聲音，側過身擋在了楚臨後面，在楚臨後面那些同學只看得見周揚的背影，把楚臨遮了個幹凈。

「周揚……」楚臨聲音碎碎的，帶著點鼻音，壓抑不住得，已經有了哭腔。

「怎麼了……」周揚伸手摸到楚臨臉上，指腹來回壓著楚臨濕潤的眼角，替楚臨揩去剛剛滾落下來還溫熱的眼淚。

楚臨腦子裡全是周揚的聲音，低低的，細細的，像是怕嚇著他一樣。楚臨突然往前撞在周揚身上，將頭埋在周揚的胸前，手指還緊緊抓著周揚的衣角。

周揚被楚臨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有些懵了，不止他，還有教室里那幾個正安靜玩手機的女孩，都吃驚的抬頭起來。

周揚低頭看著在他懷裡抽泣的楚臨，伸手慢慢回抱住那副還在微微顫抖的身軀。

他輕輕的拍著楚臨的背，像是在無言的安撫。周揚輕輕笑了一下，又像是縱容兩人這種放肆的舉動一樣。

周揚伸手撫著楚臨鬆軟的髮絲，低下頭輕輕用嘴唇碰了一下。這個動作，不同於剛才兩人擁抱的曖昧，它赤.裸又大膽，好像在向教室里其餘觀眾高調的宣布，他和楚臨就是他們猜測的那種關係。

那種，可以擁抱和親吻的親密關係。

等楚臨終於止了哭，才恍然明白自己到底幹了什麼，慌忙抬起頭來和周揚拉開了距離。

楚臨很久沒哭過了，真正意義上，由於情緒控制的流淚。他哭的時候沒什麼顧忌，臉埋在周揚胸口，都被他弄得丑兮兮，皺巴巴的。

楚臨小心翼翼往四周看了看，教室里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也是，這種尷尬的場合，任誰都不想久待吧。

他一顆心放下來的同時又想起眼前的周揚來，他連忙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淚漬，這樣有些犯傻的舉動惹得周揚不由笑出聲來。

楚臨抬頭看周揚，瞟了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楚臨心想，他現在一定特別丑。

沒等他自怨自艾，周揚從他桌上扯了張紙巾替他細細擦起臉上的淚來。

依舊沒什麼話，可是楚臨心裡卻滿滿脹脹的，有些東西一點一點的，又像是一下子洶湧而出。

楚臨安安靜靜等周揚給他把自己臉上弄幹凈。他在想，周揚為什麼什麼都不問他。還是說，周揚也在等他。等他情緒穩定下來，等他願意開口的時候。等他心裡可以完完全全放下另一個人的時候。

周揚的手慢慢放下，放下了，直到那雙手把紙巾都扔到垃圾桶，楚臨才終於鼓起勇氣似的，慢慢把手靠過去，手指試探著，勾住了周揚的手指。

周揚眼睛往下看著兩人勾住的手指，楚臨好半天不做聲，周揚這才慢慢抬頭對上了楚臨的眼睛。

「周揚……」楚臨咽了好幾口口水，吞吞吐吐的，像盤卡了帶的磁碟，「我，我能追你嗎？」

周揚看著楚臨，依然什麼話也沒說。楚臨仰著頭，仰得脖子都有些酸了。

楚臨看見周揚臉上終於有些鬆動，看見周揚彎起嘴角笑了。楚臨心裡灌了蜜似的甜到齁。周揚卻慢慢搖了搖頭。

楚臨臉上那點笑一下子全沒了。

楚臨看著周揚伸手摸著自己的臉，看著周揚帶著點苦惱的神色，幾乎有些可惜的說道，「現在還不行。」

楚臨像從深淵被拉到地面，又一下子從懸崖被推下無盡的谷底。

周揚纏綿悱惻的手往下，摸到他有點腫起來的嘴唇。楚臨看著周揚慢慢靠近的臉，然後嘴唇上一涼，又什麼都沒有了。

「楚臨，我會等你。」周揚手摸著楚臨的頭髮，眼睛還對著楚臨的眼睛。

周揚看著楚臨受傷的樣子，心尖也突兀的疼，可是沒有其他辦法，只能這樣，「等你眼裡只有我，我不會再讓你逃走的……」

楚臨愣愣的，似乎聽懂了，又似乎什麼都沒明白。

周揚拒絕他了。可是周揚又親了他。

周揚是喜歡自己的，楚臨能感受到。可是為什麼，不能接受他呢？

楚臨搞不懂很多事，很多事都太複雜了，他理解起來很不容易。

可是周揚拒絕他，他真的很難過啊。

楚臨手腳冰涼，什麼都感覺不到。他以為最難受的時候肯定是哭的時候。可是他現在比剛才難過了很多，他卻怎麼都哭不出來。

周揚在說什麼他聽不見。

他只知道，好像周揚，周揚也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