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陽這些日子不在家，他兩個爸爸也出差去了外地。這樣楚臨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並不多，以前小林總會在家裡陪他，但是因為他最近和周揚走得近了，家裡好像也對他放心不少。

楚臨一個人待在家裡，他的家也不算那種浮誇的大，可是當只有他一個人在家的時候，那種空落和恐懼的情緒似乎被無限放大。

楚臨把自己關在自己的小房間里，平日子和楚陽一起起床睡覺的房間里。

楚臨躲了周揚好幾天，再過幾天就要期末考了，因為是高三了，後面還有一大堆的補習班。

楚臨第一次那麼抗拒上學，抗拒補課。如果不用見到周揚的話，他寧願待在醫院的病房裡。可是家裡所有人都不在他身邊，他又不忍心，因為自己的事給他們添麻煩。

楚臨一點一點算著日子，算著小林回來的日子，算著楚陽回來的日子，算著期末考的日子。

他們期末考完還要上半個月的補習班，然後就要到過年了，過完年又是補習班。楚臨算了一下，他有十二天的時間可以不用見周揚。

楚臨心裡疼得發顫。

這種情緒讓楚臨措手不及，來得洶湧又劇烈。他好像時時刻刻不在想著周揚，又像是根本一點都沒想周揚。楚臨開著電腦放電影，選了個喜劇，聲音調到最大，視頻里嘻嘻鬧鬧的，熱鬧非凡，可是楚臨仍然一點都笑不出來。

周揚鍥而不捨地給他發微信，電話也打過好幾通。楚臨都看在眼裡。眼睛盯著電影，心尖卻被那提示音震的發顫。楚臨眼眶紅了，強迫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再去想任何關於周揚的東西。

電影里主角搞怪的跳來跳去，滿眼都是喜氣的紅。楚臨耳朵里都是嘻嘻哈哈的聲音，淚珠子控制不住的往外滾。

楚臨想，他連傷心都要挑個最刺激自己的，偏偏選擇看什麼電影。

楚臨淚眼朦朧的盯著電影，他和周揚關係變化的那天，兩人也在看電影，只不過那天，周揚在他身後半圈著人護著他，不像今天。

楚臨不知所雲的看完了整場電影，他抱著腿一直坐在地上，涼氣嗖嗖的往骨子裡鑽。

第二天楚臨沒去學校，他一個人因為發燒昏睡在床上，如果不是張阿姨做飯叫他起來吃，他可能會這麼燒死在床上。

那天晚上小林就急匆匆趕回來了，看見臉色青白躺在病床上的楚臨，眼眶紅了又紅。

楚臨見著家裡的大人，這些天心裡憋悶的那些委屈終於爆發出來。他抱著小林，哭得歇斯底里，「爸爸，我難受……」

父子倆對著哭，也不知道誰安慰誰，最後兩人都腫著眼眶睡下的。

第二天，楚臨另一個爸爸也著急趕回來，楚陽也在下午風塵僕僕的回來了。

楚臨被家裡四個人圍著，像塊被捧在手心裡的豆腐。楚臨直笑，等晚上大夥都睡下了，他又睜著眼開始失落。

楚臨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既期待又害怕。

住院的第三天，他燒早就退了，但是胃病被察覺了出來，小林壓著他治病，他也不敢公然違抗。

高錦都來了，帶了些花兒果兒的。

楚臨心不在焉的，想起高錦的婚事，又補充著祝福了幾句。

第四天下午他終於見著人了。

那時候他真正吃小林給他煲的養胃清粥，還有些大補又清口的湯。他楚爸爸在工作先回公司了，楚陽和他對面坐著，一起分享一碗湯。

周揚進來的時候，還是小林先看見的人。小林並不怎麼認識周揚，但是因為前些日子看楚臨比賽，加上周揚在人堆里也很扎眼，還是有些印象的。

楚臨一緊張，伸手把那碗湯打翻在了床上。

小林幫著護工收拾東西，把楚臨從床上拎出來交給楚陽看著。

楚陽別有深意的看了周揚好幾眼，楚臨還戰戰兢兢躲在他懷裡，頭也不敢抬。

「臨臨，他是你同學？」楚陽安撫似的摸了摸楚臨的腦袋。

「我叫周揚，是他同學。」周揚眼睛還定定看著楚臨，看著楚臨才幾天不見瘦得嶙峋的身板，像是一陣風就能吹走似的。

「他好幾天沒來學校，老師說他生病了，我來看看他。」周揚手裡還拎著一大堆東西，一副完美的說辭，要不是楚陽太了解自己這個弟弟，可能真的就以為兩人僅是普通的同學關係而已了。

「哥，我們進去吧。」楚臨拉拉楚陽的手腕，撒嬌似的說到。

「嗯。」楚陽扶著楚臨往病房裡走，周揚在他倆後面，高高的個子聳著，看起來有些可憐。楚陽扶著楚臨走到門口，才好心似的補充了一句，「你也進來吧，周揚。」

周揚話都沒來得及和楚臨說上幾句，就到離開的時候了。畢竟他不是楚臨什麼人，比不得楚陽和他爸爸，可是陪床留宿。

楚臨一直都在迴避周揚，周揚也猜到了似的，並沒有說什麼話。大多都是楚臨爸爸問，周揚老老實實的回答。

周揚離開醫院了，楚陽也攆著小林回去讓他休息，今晚自己陪著楚臨。

等病房裡只剩下兩兄弟了，楚陽才問起周揚來。

「下午來那個周揚，上次比賽是不是也在來著？」楚陽就躺在楚臨旁邊，燈已經關上了，這些天做胃鏡，楚臨身體難受，作息都很早。

楚臨知道楚陽肯定會問自己什麼，又不知道該怎麼和哥哥解釋，只好裝睡，沒回答。

「臨臨。」楚陽腦袋枕著手臂，側頭看著自家弟弟。他們家最稀罕的寶貝就是他這個弟弟，可能又因為身體原因，所有人都把他捧在了掌心，哪怕他這個弟弟心理上其實一點也不脆弱，反而成熟得每次在他失落的時候來安慰他。

「你，是不是……」楚陽話說到一半就說不出口了。楚臨和他的情況不一樣，楚臨性格太敏感了，加上身體又不好，他真的擔心楚臨因為喜歡男生受到傷害。而且看這架勢，似乎已經傷得不輕了。

「他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我明天就找他弄個清楚！要是他欺負你了，我叫他……」楚陽惡聲惡氣的罵起來。

「哥，你別……」楚臨翻過身著急的捂住楚陽的嘴，看著楚陽哪裡有半點生氣的樣子才知道自己受騙了。

「臨臨，你和他究竟怎麼回事？」楚陽掰下楚臨的手，看著楚臨一下子落寞的表情。

「沒什麼的。」楚臨瓮聲瓮氣的，覺得自己也沒必要瞞著他哥，又小聲的說，「我喜歡他，他沒同意……」

換作以前，楚陽可能就罵罵咧咧奚落周揚沒眼力見，他這寶貝弟弟這麼好，他還捨不得呢。可是現在楚陽卻奇蹟似的感到慶幸，慶幸那個周揚沒有接受他弟弟。楚陽慢慢伸手抱住楚臨，嘴唇印著楚臨的額頭，像要把楚臨腦子裡所有不開心的事都親走似的。楚陽想，喜歡男生不是件容易的事，兩人的路也不會那麼好走。楚陽鬆了一口氣，像是一隻護犢子的老母雞似的，他的臨臨還小，他也不想讓任何人可能有機會傷害楚臨。

朋友可能會，戀人更有可能。

楚陽想到這，想起文青。說他不生氣真的就太假了，他心眼小得很，凡是關於潘旻臣的，他就像個錙銖必較的小婦人一般。

「哥，你別，別欺負周揚……」楚臨將頭埋在楚陽懷裡，悶聲悶氣的，「他對我很好的……」

「我知道了，只要他不來糾纏你。」楚陽摸著楚臨的腦袋。

楚臨嗯了一句，心裡卻止不住的苦澀，他倒是希望周揚能來糾纏他，可是，周揚會嗎？楚臨鼻子發酸，那個拒絕了他的周揚，他冷落了這麼久的周揚。要是他是周揚的話，肯定都不願意再見到他了。楚臨心裡又開始痛，他今天，今天都沒和周揚說話，周揚肯定，肯定不會再來了。

楚臨翻來覆去睡不著，終於想起看看手機里的消息，有些是趙玲玲發的，還有些群聊里的，他爸爸也在他一個人在家那天發了很多消息，只是他都沒看，因為怕看見周揚給他發的消息。

周揚也給他發了好些消息，未接來電也有十好幾個。楚臨看著那些赤紅的未接來電標記，眼眶又有點發熱。楚臨深吸幾口氣，打開了和周揚的聊天記錄，零星的，五六條消息，每條都很短，都是周揚的風格。

12月15號18點：到家了嗎？

12月15號22點：晚安。

12月16號12點：要一起去吃飯嗎？

12月17號17點：為什麼一直躲著我？

12月18號20點：楚臨，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那是最後一條消息，楚臨愣愣看著，那條消息來那晚，正是他一個人在家看電影那晚。

楚臨五雷轟頂般，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了，他著急打開鍵盤輸入，因為太著急錯了好些字，等他洋洋灑灑打完好大一段字，發出去的勇氣卻被抽得一幹二凈。

他直愣愣看著周揚發過來的最後一條消息，看著看著又覺得特別委屈，在他心裡，他就這麼，這麼容易變心嗎？

楚臨行屍走肉般的，敲了幾個字過去，一下子把手機關掉了。

在醫院樓下站了半天的周揚，終於等到了這一個星期以來楚臨回覆的第一句話，周揚看著那三個字，似乎看見了楚臨流著淚委屈的樣子。

周揚拽緊了手機，很想闖進楚臨的病房把人抱住，很想跟人道歉，很想對楚臨說明明是他先喜歡楚臨這麼久的。

可是到最後，周揚只是轉了身慢慢的回到醫院旁邊的酒店。

周揚躺在床上盯著手機熒幕看了好幾遍，消息是他五天前發給楚臨的，回覆是半個小時之前的。

他看著自己那句「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下面白色的對話框，郝然寫著，「我沒有」。

周揚白痴似的盯了好一會，才慢關上手機慢睡下。

他明天還得把周考的卷子帶上，或許楚臨需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