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楚臨醒了個一大早，可是他不想起，也怕驚著還在睡覺的楚陽。

等楚臨覺得有些想上廁所，才小心翼翼下了床，磨磨蹭蹭去了衛生間。

等楚臨上完廁所，又洗漱好，也才七點半的樣子。

楚臨溜到外面散了會步，他在七樓，樓層有點高，就不下去了。要不然，他其實對醫院的小花園很感興趣。但是住院部的電梯總是很擠，這個點也是。

楚臨穿得跟只熊似的，趴在陽台上吹了會風，又閉著眼感受了會，涼涼的，帶著點水汽。

「楚臨。」周揚提著粥一上樓就看見在走廊盡頭的楚臨了，周揚慶幸楚臨穿的外套是那件自己熟悉的，白色的羽絨服，加上下半身條紋的病號褲，搭起來有一點奇怪。

楚臨回過頭，就看見周揚朝著自己走過來。這幾天天氣降溫特別快，可是周揚還是穿得很少，一件休閑的外套，裡面套了個薄薄的V領米色毛衣。

「站在這裡做什麼？」周揚見楚臨回過頭，竟然還把衣服敞著，裡面只有一件薄薄的病號服。周揚把粥放在一旁的檯子上，伸手替楚臨把衣服的扣子都扣上。

「這麼冷的天還把衣服敞著。」周揚給楚臨扣上衣服，抬眼看了楚臨一下，隱隱對楚臨的粗心有點不滿似的。

「你，你怎麼來了？」楚臨好不容易說了句話，可說話一出口他又後悔了，他抬眼看著周揚，眼裡有些著急，生怕周揚誤會他，他不是不希望周揚來看的他。

相反，他想得不得了。

從一開始他就這樣，矛盾又痛苦。他想見周揚，又害怕見周揚。他想起周揚心裡又是甜蜜又是痛苦。

可是楚臨想，昨天看到周揚發的那句話真的讓他很害怕，他害怕周揚也像高錦一樣，也許什麼時候就從他身邊消失了。周揚雖然拒絕了他，可是他還是喜歡周揚的。如果他看不見周揚了，如果周揚不在他身邊了，楚臨想，他肯定會很傷心，很難過。

「我來跟你道歉的。」周揚整理好楚臨的衣服，手還搭在楚臨的肩上。周揚微微低著頭看著楚臨，看見楚臨臉上露出很驚訝的表情。

「你沒有需要道歉的事啊……」楚臨有些不知所措，剛才肚子被冷風吹著了，有些涼，剛才周揚幫他扣上的衣服把風擋在外面，身體在一點一點的回暖。

「上一次和你說的事……」周揚雙手握住楚臨的手，試圖用自己的溫度溫暖楚臨，「你還記得嗎？」

「記得。」楚臨雙手被周揚握著，似乎有點不自在，又不敢動，耳朵直發紅。

「我其實不是在拒絕你，楚臨。」周揚伸手端著楚臨的臉，讓楚臨看著自己的眼睛。他對著那雙圓圓的眼睛，鄭重其事，「我想告訴你，我很早就喜歡你了。」

周揚看著楚臨因為驚訝瞪大的眼睛，繼續說，「你可能記不得了，我們在兩年前見過，在一次飯局上……那次楊叔叔做的東，他是我爸的領導，好像和你爸爸也有合作關係……」

「那次是不是錦哥也在……」楚臨似乎想到了什麼，不由問出聲。

「你說高錦嗎？」周揚想到什麼，笑得有些苦澀，只是點點頭，「他是高副書記的兒子，當時楊叔要調走，他爸和我爸是競爭對手……」

「你爸爸他……」楚臨看著周揚，莫名覺得周揚似乎有些眼熟起來。有點像他經常看見的某個人。

「周時敏。」周揚補充到。

「市委書記！」楚臨不敢置信，怎麼看周揚也看不出他有半點官二代的樣子。

「他，他是你爸……」楚臨有點傻了，看著周揚，似乎不是以前他認識那個周揚了，又似乎就是他認識那個周揚。

楚臨忍不住回握住周揚的手，有點用力，生怕周揚一聲不響就從他手裡逃掉了。

「可是……」楚臨看著周揚，又覺得隱隱有哪裡不對勁。楚臨恍然大悟似的，那次飯局他其實沒去的，是他哥楚陽跟著他爸爸去的。他之後去，是因為楚陽喝醉了，他去找楚陽。等他進去的時候他根本沒見到人，問了服務員，才讓他去一個房間等高錦。楚臨想著高錦不就是等於楚陽嘛，他們倆關係鐵，於是什麼也沒想就去房間等著了。說起來，他根本沒有機會見到周揚才對。還是因為在他進酒店的時候不小心被周揚看見了……楚臨想了一會又覺得不太可能，如果周揚真的只是因為看了他一眼就記住他了，就像是傳說中的……一見，一見鍾情一樣。

楚臨想到這臉騰騰的燒起來。

楚臨剛臉熱沒多久，他就想到另一件事了，臉刷的白了下來。

楚臨手腳僵住，聽周揚繼續，「那天我其實沒機會見到你的……」

周揚握著楚臨的手不由得拽緊，聲音還是低沉的，聽著莫名讓楚臨有些害怕起來，「那天我被灌了不少酒，不止我，還有你哥他們……大人們還有事要談，我們幾個小的就被分開送到房間里休息……」

楚臨想起某個晚上推門進來的那個人，個子很高，身條長長的，身上有股淡淡的清涼的味道。

「……之後我就發現你在我床上……」周揚面上依然平靜的，握著楚臨的手卻不由得有些發抖。

不管那晚他喝的酒里是不是被加了東西，他都傷害了楚臨。以一種無法挽回的方式。

第二天他被他父親秘密帶回了家，那天的事情家裡從不允許他提，他也無從得知那晚那個少年的身份，他只以為是他爸爸的競爭對手給他爸使絆子，那個少年也是故意安排好了給他送到房間里的。那件事他一直記著，只是記著，沒有他爸的人脈網，他什麼都做不了。

直到周揚十七歲那年生日，想討好他的一個人送了他一份大禮。那份大禮是一份視頻。視頻里是酒店那晚的監控，前台的，房間門口的，把那個少年的面貌清清楚楚放在了周揚面前。

周揚才知道，那天晚上一切都是巧合。楚臨不是什麼安排的人，楚臨是本市商業巨頭楚秦的二公子，而他不會有什麼目的需要委屈求全獻出自己。

周揚不知道自己抱著什麼心思轉學過來的，轉學到楚臨他們班，成了楚臨的同學。可能是因為那晚給他太大的執念了。因為想著他可能傷害了一個無辜的人。可能想彌補，想贖罪，又可能什麼都不是。

他成了楚臨的同班同學，時不時看看沉默寡言的楚臨，看看像只易碎娃娃一樣的楚臨。

周揚在楚臨身後看著楚臨很久了，他總是找些借口幫他，他也傻乎乎的從來看不出來。

學鋼琴也是，他只是想找個理由，可以讓楚臨一直待在他的視線里，不受到任何的傷害。

一開始對楚臨大概也不是喜歡吧。只是想做點什麼彌補他，只是想保護他。越是深入越是放不開了。想把人留在自己身邊，想無時無刻都看著他，看見他有別的喜歡的人，回過頭心裡竟然全是嫉妒。周揚想，也許從一開始有點在意之後，他註定早晚都要喜歡上楚臨的。

「那天晚上很抱歉……」周揚握緊楚臨的雙手，「我一開始見到你就應該跟你說了。對不起，楚臨。」

「對不起。」周揚握著楚臨的手，突然又覺得自己沒資格抓著這雙手，他心裡澀然，手指慢慢鬆開，放開了楚臨的手。

「你為什麼老是在說『對不起』……」楚臨伸手一把抓住了周揚放下的手，其實他腦子裡還亂糟糟的，可是當周揚手鬆開的時候，他太害怕了。

「對不起，楚臨。」周揚看著楚臨，心裡那些東西折磨著他，平日里的鎮靜消失都不見。

「我，我沒有怪你……」楚臨臉色青白，嘴唇都在發抖，「我不知道那晚是你……」

「你肯定也不是故意的……」楚臨握著周揚的手，腳尖遲疑了一下，終於慢慢往前抱住了周揚的腰。

「周揚。」楚臨聲音低低的，打著顫，像用盡了所有勇氣似的。

「我還想告訴你，我喜歡你。」周揚由著楚臨抱住自己，伸出手狠狠回抱住。

「楚臨，如果我之前做了傷害你的事，你還能……接受我嗎……」周揚將頭埋在楚臨的肩上，耳鼻子邊是楚臨身上淺淡的香氣，混著一股藥味。

楚臨抱著周揚，似乎能感到周揚的忐忑和緊張。

「那你，你是在追我嗎？」楚臨想起之前的事，有點委屈似的。

「嗯。」周揚聲音悶在楚臨的衣服里，「我想成為你的戀人，想遇到什麼事，我們可以一起渡過，可以保護你，可以在你最需要的時候時刻不離的守在你身邊……可以光明正大的拉著你的手親你，可以堂堂正正的和你在一起。」

「楚臨，我可以嗎？成為你除了家人以外最親密的人。」周揚貼著楚臨的耳朵。

「早就是了。」楚臨紅著眼眶，手指抓著周揚的外套，抓得死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