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腳的紅鞋將要被穿上，就在這儀式般的動作完成之際。

「砰」的一聲，玻璃碎片飛濺到那鬼物後背，閻星宸破窗而入。因為動作太快，就連那個東西也只能捕捉到了一抹殘影。

那鬼東西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腳踹飛，閻星宸把陶文宇腳上的紅鞋脫了下來。繩索隨即自動解開，陶文宇摔在了床上。

閻星宸一個投射，紅鞋正中鬼東西的腦門，趁那東西正被砸的暈頭轉向之際，閻星宸掏出了一張黃符紙貼在了那東西的身上，嘴裡不知念著什麼，那鬼東西便被定住了。

他急忙抱起陶文宇從破窗處離開了。

「喂，陶文宇！醒醒！」閻星宸不停呼喊著他的名字，他找到一處空地，輕輕地把陶文宇放下，手心覆蓋上他心臟的位置。

還在跳動……

閻星宸的手指輕輕將陶文宇的兩頰捏住，他俯身對著陶文宇的嘴中呼氣，又將手放在心臟處探著。

就這樣重複了好幾次，陶文宇的胸口終於有了明顯的起伏。

「咳咳！」陶文宇不停咳嗽，艱難的睜開了眼睛。

「咳，請問，咳咳，這位道……長？」陶文宇迷迷糊糊看著眼前這個身穿黃袍，長發束起插了根筷子的人，啞聲問。

等！

陶文宇緩了好一陣，待到眼睛慢慢聚焦以後，他才看清：「閻星宸？」

「終於醒了。」

「我去，咳咳！咳！」陶文宇像是受了驚嚇，一口氣兒差點兒沒上來，又開始咳嗽。

「我還以為我要死了。」陶文宇咳紅了臉。

閻星宸把他扶起來，拍拍他的後背：「我不是來了？不過換裝耽誤了點時間。」

陶文宇氣的差點沒作秀一個當場去世，這話前半段聽著挺感人的，最後補的那句是啥玩意兒？換裝？這身道袍？

「你竟然還抽出時間換了套衣服？？？」

「應景。」閻星宸點頭，風淡雲輕扔下兩個字。他掏出手機給陶文宇看剛錄的視頻，內容正是面前這位「閻道長」是如何制服鬼怪，以及救下陶文宇的。

「額…哈…哈……」陶文宇假笑，不禁為閻星宸鼓鼓掌。這感覺像什麼，就像一個母親期盼兒子出名，結果兒子作為艷星出道並且大紅大紫，欣慰感中透著絲絲無力？

「回去吧。」閻星宸說著，一把橫抱起陶文宇，警告他：「你以後能不能別再亂跑了。」

「嗯，可是，不是，那個，閻星宸啊。」陶文宇覺得自己被公主抱的樣子實在是很奇怪啊，他尷尬的笑：「星宸啊，我覺得我自己能走。」

閻星宸聞言一個挑眉：「哦？」然後放下了陶文宇，「那自己走吧。」

「嘿嘿。」陶文宇傻笑，他走著走著四處一望，突然發現不太對勁。

「閻星宸啊……」陶文宇兩腿發軟。

「嗚嗚嗚我們為什麼在樓頂啊？」陶文宇流下了悔恨的淚水：「樓頂我怎麼下去……」

閻星宸嘴角上揚，看著他玩味的笑。然後呢，就與兩分鐘前的狀態一樣，閻星宸公主抱著陶文宇，大步流星。

夜晚的涼風把陶文宇的頭髮吹成了漢奸頭，但他現在可騰不出手整理，因為……

「卧～槽～啊！」

驚嚇聲回蕩在整個夜空。

陶文宇此刻正雙手緊緊摟住閻星宸的脖頸，一顆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處。

閻星宸帶著他在夜空上游飛行，像墜落的流星劃過一般。

如果忽略某人的嘶喊，那這一定是幅極美的畫。

「啊！！要死了要死了！」

閻星宸不說話，也不停下，只是默默放慢了速度，然後任由陶文宇的胳膊環著自己脖子越來越緊，手還不時亂抓了一把。

「回去就把他指甲剪光。」閻星宸暗暗想著。

過了一小會兒，陶文宇也不知道是適應了，還是放棄掙扎了，他乖乖的在閻星宸懷裡一動也不動，幹脆閉著眼睛感受快速流動的清新空氣。

陶文宇偷偷低頭，睜開了一隻眼睛，看到下面如星羅棋布的房屋和路燈，感覺有點暈：「奧次，我一定是沒睡醒。」復又闔了眼。

「快到了。」

受了一晚上刺激的陶文宇彷彿已經放棄自我了。什麼物，什麼克思，他多年來在學校里學到東西，於今晚已經徹底的，崩塌了！他眼眶裡盛滿了迎風淚，表情滄桑，甚至想點根煙，「看，有位道長，還會飛啊。」

閻星宸看他這樣，真以為陶文宇哭了。

「『我要查清真相，你們現在最好都閉嘴。』當時那個一夫當關的氣勢去哪兒了？」閻星宸模仿他的聲音反問。嘴上雖然欺負他，懷裡卻抱的更緊，生怕他亂動掉下去。

再次回到了別墅里，再次躺在了這張床上。但陶文宇的內心毫無波動。

好累！

閻星宸為什麼會飛？他怎麼每次都能來救我？為什麼能對付那鬼怪？那東西為什麼會來找自己……

一籃子的問題扣在他腦子裡攪成一團，可是今晚實在太累了，疲倦感襲來，就快要吞噬了自己。

「累了就睡吧。」閻星宸彷彿看出了他的疲倦。也是，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他今天經歷的已經超負荷了。

閻星宸靠在窗邊，點了一根煙。煙雲纏繞著被風吹起的紗簾，閻星宸的目光在這氤氳後露出一絲溫暖。陶文宇的眉頭一直緊皺著，閻星宸踱步到床邊，伸手撫了撫他蹙起的眉，自己卻不知不覺也蹙起眉，輕聲說：「別想了，明天都會告訴你。」

閻星宸忽然頓住，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牙印：「只是，這件事我也沒想明白。」他俯身，貼近陶文宇脖子上那駭人醒目的勒痕處遊走。

「值得嗎，就為了一個『惡魔』？要是我來不及，你就沒命了。」閻星宸的瞳孔忽然閃爍了一下，「還好，你這傢伙命挺長。」

沒人知道當感應到陶文宇有危險時，他有多憤怒。閻星宸怎麼想都覺得這不單純是什麼靈異事件，以為自己不去在意就不會再牽扯到他和身邊的人。但沒想到，那東西會再瞄準陶文宇，這一次還差點殺了他。

閻星宸抬眼看著窗外天空破曉，冷目如劍光。

一覺醒來的陶文宇覺得無比精神，像是被天使安撫了一般，經歷了昨天那樣的事，他竟然還睡的很好。

「哦！閻星宸。」他像想起什麼似的，赤著腳就跑出房間，沒想到剛出去就撞上了閻星宸。

「醒了。」

「嗯。」他點點頭，往後退了幾步。

閻星宸低眸瞧見他赤足，又抬手將他抱起放回到床上。

「呃……」陶文宇稍微覺得有些彆扭的動了動。

「閻星宸，你昨……」

「嗯，我知道你想問什麼。」閻星宸打斷了陶文宇的話，他對著陶文宇張開手心，忽然，有一團白色的霧氣在他修長的指尖上遊走。閻星宸手指一旋，帶著那霧氣貼合在了陶文宇的脖頸處。

陶文宇也沒躲，只感覺脖子熱熱的，忽然間覺得脖子處的傷口不疼了，嗓子也不那麼疼了。他驚異的看著閻星宸，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問什麼，陶文宇就一直綳著他的大眼珠子，一副痴呆樣。

「陶文宇。」此刻的閻星宸突然變得十分嚴肅：「你害怕嗎？」

陶文宇摸摸自己的脖子，抬眼看他：「不怕。」

「回答的真快……你知不知道，自己很煩人？如果你不纏著我，昨天也不會遇到危險。」

閻星宸說話還是這麼傷人心，陶文宇如鯁在喉，半天才擠出一句話：「小爺可不是什麼人都管……我們可是室友，最重要的是，你救過我一次。哦，已經是兩次了。」陶文宇舉著兩根手指。

閻星宸看著這個比「V」的手勢，嘴角斂著笑意。

陶文宇不好意思的收回手，他低下頭轉著杯口，語氣堅定：「我說，你肯定不是他們口中的惡魔，殺人犯吧。我陶文宇從不讓朋友平白無故被冤枉。」

閻星宸聞言忽然揚起嘴角，笑的坦蕩。這是他第一次在他人面前毫不掩飾的笑。

陶文宇看的一愣。腦海里莫名浮現出一句高中時背的詩：

美人曉折露沾袖，公子醉時香滿車。

「不是不是不是」陶文宇狂搖頭，這老對一個大男人動心算怎麼回事？

閻星宸兩手固定住了陶文宇搖的像撥浪鼓一樣的腦袋瓜，嚴肅地，看著他：「你相信死神的存在嗎？」

陶文宇表情茫然。

閻星宸眼含笑意：「我是。」

聞言，陶文宇本來就溜圓的眼睛這下瞪的更圓。

「哦……」他彷彿忽然反應了過來：「哦～」

雖然有些震驚，不過經過這幾天的淬鍊，他的內心已經強大到可以接受任何奇奇怪怪的事情了。「怪不得……」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他閻星宸為什麼會飛，為什麼能對付鬼怪，為什麼可以治療自己脖子上的傷吧。

「啊，你是死神啊，哦原來是這樣……」陶文宇豁然開朗的點頭，又哭笑不得自言自語：「可是我覺得你莫名的親切，我居然覺得和死神莫名的親切，是不是因為我快死了？」

閻星宸伸手押押陶文宇炸起的呆毛，嘲笑他：「你這不是活的好好的，壽命還很長。」

「是嗎？」陶文宇忽然像個小孩兒一樣，他欣喜的望向閻星宸，問：「死神可以看到人類的壽命嗎？」

「嗯。」閻星宸壓低了嗓音：「我也看到了那個東西的壽命，所以……」

陶文宇忽然警惕：「所以，他不是鬼？」

閻星宸點頭。

「難以置信，他是人？可是人也可以那樣肆意作祟嗎？」陶文宇疑惑。

「或許，那是種遊走於人與靈之間的東西。」閻星宸微微闔上眸子，墨黑的瞳孔變得更深不可測。

中午的時候，陶文宇的電話突然響了。他接通，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是那個年輕警察的聲音。

「您好，我是正明區分局的警察，吊屍案的血檢二次報告出來了，血液中的hcg值這一指數有異樣。也就是說這血液的所有者是名孕婦。不對，按照數據來看，準確的說是胎死腹中的孕婦。」

警察局來的這一通電話令陶文宇吃驚又疑惑。

孕婦？胎死腹中的孕婦？怎麼可能，那東西分明是崇禎帝啊，自己的推理不會有錯的。

不對！

陶文宇把這件事告訴了閻星宸。「哎，閻星宸，也許我的推理一開始就是錯的，那怪物，並不是朱由檢。」

「是個女的。」

「你怎麼知道？！」

「昨晚交手的時候，知道的。」

「嗯？」陶文宇一陣愕然，他打探著閻星宸，這傢伙，不會打架的時候摸到人家胸了吧？

閻星宸察覺到了他鄙夷的目光，淡然道：「我感受到了她腹中的死嬰。」

「果然。」陶文宇仿若醍醐灌頂，他掏出手機查閱了一下資料，「與崇禎有關，是個懷孕的女人，沒有手的臂膀滴著血，『汝何故生我家』這一切的表現，也就是說……」

「長平公主。」閻星宸平靜地回答，「死時尚有五個月身孕。」

「是了，但是，如果你說的沒錯，他們不是鬼那樣的靈體，而是有壽命的人？可是，人可以活這麼久嗎，將近四百年吶。」剛想明白的陶文宇又陷入了疑惑中。

閻星宸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這是為何。

「有一個辦法可以試試，也許能解決掉她。」閻星宸正盤算著什麼，「而且，我也想證實一下這個猜測。」

陶文宇的眼中泛起了光：「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