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哪兒來的香味？」

陶文宇感到雙腳不自覺的騰空，有一綹綹食物的香味，正纏著自己向某個地方飄去。

「嗷嗷～那是……」

水嫩的豆腐流於柔軟而圓潤的蛋黃

酥脆的魚身裹上酸甜而粘膩的料汁

綿軟的白果浸入清新而馥郁的琥珀

細滑的參鮑燜進鮮香而甘美的雞骨

……

「喂，擦擦你流口水。」

閻星宸掏出一張紙巾丟給陶文宇。

「啊？嘿嘿」陶文宇收回他沉醉的目光，拉著閻星宸就是一個每秒八十邁的衝刺。

看前頭正奔跑的陶文宇，閻星宸不明所以的大滑步跟著他。

「對對，就是這兒。」

陶文宇指著飄出香味的地方，抬頭一看卻愣住。

「咦？居然是從食堂傳出來的？」

原本今兒的食堂的學生絕不會多，明明要放元旦假，本該沒人的食堂，今天卻來了不少學生。

陶文宇彈彈自己裝有一千五的工資卡。

「給個機會，請你吃飯唄。」

閻星宸睥睨著他手裡的那張銀行卡，兩指捏住一下抽了去。

「被誰包養了？」

陶文宇跳起來就要踹閻星宸，卻被他輕鬆躲開。

「屁咧！這是小爺打工掙的，把我想成什麼人了？」陶文宇心有不甘，預謀續踹。

「很厲害。」閻星宸及時把卡塞回他手裡，微笑。

陶文宇心裡偷笑，聳聳肩表示不和他計較，轉身奔向了飯香撲鼻的食堂。

閻星宸跟在陶文宇身後。

「哦～原來是去打工了。」

陶文宇飄了，點了一桌兩人根本吃不完的菜。

「我以前在食堂就沒見過這道菜。」陶文宇的筷子點點面前的魚羹，「剛剛問食堂阿姨，她說是新來了一個學生幫忙，這些都是那個學生做的。」

「哦。」

「阿姨像誇自己兒子似的，開心的手也不抖了。」

閻星宸幾乎沒怎麼動筷子，一直看著陶文宇。

「看我幹什麼，吃啊。」陶文宇感受到了一抹陰冷的目光，夾了一大塊大蝦給閻星宸。

「打工的地方哪兒，今天還去嗎？」閻星宸反問。

「去啊，在銀行。」

「我去看看。」

「嗯？行，行啊。」陶文宇疑惑，這傢伙又在想什麼？

「有事先走了。」閻星宸說罷起身離開。

「哦，哦好。」

閻星宸今天怎麼了？陶文宇望著他走遠的身影，開始發愁眼前一桌吃不下了的菜。

正巧周偉走進來，陶文宇站起來招手邀請他一起。

「你放假怎麼沒回去？」陶文宇問周偉。

「家遠，不折騰。」周偉聳肩：「我和我哥啊，假期都想在外面兼職打工。你呢？聽我哥說你搬出去了，放假還回來？」

陶文宇面對突如其來的反問，一下子不知道怎麼該怎麼回答。

肯定不能說我是來學校調查『影子』的事啊……陶文宇的大腦飛速運轉尋找著各種借口。

「誒？那是……」陶文宇遠遠看見了一輛醒目的警車。

「怎麼了？」

「我，有點事先走了哈。」陶文宇望著外面，拍拍周偉的肩頭，抓起外套飛奔出去。

「喂！剛吃完飯不宜快跑～」周偉在後面喊到。

陶文宇走進看見車上下來兩名警察。覺得十分眼熟，便靠近走了過去。

「啊。」陶文宇突然想到，這不是那個老警察和他的徒弟嗎？

「請問你們有什麼事嗎？」陶文宇問。

兩名警察回頭看見陶文宇，出示了自己的證件，小警察問陶文宇：「你是這兒的學生嗎？」

陶文宇點點頭。

「你好，我們來這兒為了了解一些情況。今早十點，有人在河裡撈起一個……人頭。」

「人頭？」陶文宇神色為之一變。

「我們身份識別出那名死者是你們學校的學生。」小警察掏出一張證件照遞給陶文宇。

陶文宇看了一眼，心下一驚。

「蔣世傑？」

小警察眼睛一亮，他抓著陶文宇問：「你認識？」

陶文宇搖搖頭：「同班同學而已，不太熟。」

被警察簡單問完話的陶文宇走在回去的路上，「說太多會被懷疑吧……」他自言自語，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蔣世傑是誰？」

陶文宇被嚇得回頭，一看是閻星宸。

「大哥，你可嚇死我吧。」陶文宇捂著胸口。

「是你自己想事情太入迷。」閻星宸雙手抱懷：「所以，那人是誰？」

陶文宇嘆口氣：「將世傑，同班同學。我的工作啊，就是假扮成他，在銀行里亂轉。」

「他怎麼了？」

「剛剛碰見警察，說他出了意外。」陶文宇亂抓著頭髮：「現在想想，的確有點奇怪啊。那個老警察本來一直低著頭抽煙，也不說話，但是當我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他抬頭看了我一眼。該不會，我被定為嫌疑犯了吧。」陶文宇苦笑。

「銀行嗎。」閻星辰想了想，道：「現在就帶我去那個銀行。」

「嗯。對這案子感興趣？」陶文宇驚喜的問。

「想多了。」閻星辰錶情冷淡：「你要是鋃鐺入獄，該怎麼找『影子』？」

陶文宇尷尬的笑笑：「謝了哈，話說你剛才去哪裡了？」

「哦？」閻星宸得意的牽起嘴角：「關心我嗎？」

陶文宇幹咳一聲，不耐煩道：「啊啊，我這人天生愛操心。」

「隨便你。」閻星宸向後伸個懶腰：「進行了一番排查，沒有感知到『影子』。我說過吧，只要和他有關的案件……我能感受到他的力量。」

正說著兩人到了虹發銀行，銀行的接待人員立刻迎出門，熱情服務，各種言語舉止都賣弄著殷情。

陶文宇暗自偷笑，這些人都是認準閻星辰是位器宇不凡的「大客戶」來的。但是很可惜，閻星辰十分冷淡。

「請問你們認識他嗎？」陶文宇拿出手機上一張蔣世傑的照片遞給招待小姐看。

「不認識」小姐搖搖頭，擺擺手。

陶文宇正在心裡嘀咕，轉眼看見了一位在這兒的老員工。

「打擾了，請問您認識他吧？」陶文宇走過去問。

中年銀行女職員讓陶文宇走近一點，給她看看照片。

「哦～這位是，嗯是董事長的兒子。」女人指著照片說道。

「請問，你們最近見過他嗎？」陶文宇問：「額，不是瞎轉悠那個，是會和你們說話那個。」陶文宇心虛的放低聲音。

女人拋去了疑惑的目光，隨即搖搖頭：「前幾天休假了，才回來。」女人笑笑：「不過聽說董事長之前有意安排他來我們這兒實習。」

「哦～原來是實習啊。」

「什麼？」

「啊！」陶文宇急忙搖手：「沒事兒沒事兒。」

女人笑起來：「小哥，你和我們董事長的兒子啥關係啊？」看來還想留著陶文宇問點八卦內情。

「老李！客人那麼多，幹嘛呢！」一聲男人的呵斥，把女人叫走。陶文宇便趁此脫身，拉著閻星辰趕緊溜走了。

「看來蔣世傑是個富二代啊，他爸讓他到自家公司下的銀行實習。將世傑估計是不願意去，就花錢找人替他每天到銀行應付差事。這兒的年輕員工估計很少有人知道這件事吧，怪不得我這三天來都沒有和我搭話，還會拋來奇怪的目光。可是，既然要求蔣世傑來銀行實習，那他爸爸肯定布有眼線吧。」

「他家裡人應該已經收到死訊了，你假扮的事，說不定也早就穿幫了。」閻星宸點了根煙，夾在指節間，「想要排除你的嫌疑，就要查出他的死亡時間。」

陶文宇透過縷縷飄散的煙氣，看向閻星宸的側臉。煙霧的行動軌跡環繞著行走的二人，這迷幻無生命的存在竟跟上了閻星宸步伐的速度。

「喂，給我來一根。」

陶文宇一副惆悵的面容。

閻星宸從一個黑皮夾中拿出了一根遞給陶文宇。

「噗！」陶文宇剛放進嘴裡就又拿了出來：「奇怪，這沒有煙草味？奇怪的……香味。」陶文宇盯著看裡面寶藍色的填充物。

「不是你們尋常的煙嗎？」閻星宸抬頭吐出煙霧。

陶文宇望著他，惘然。

「我喜歡。」

陶文宇的手機忽然震動

「喂，周偉。」

「陶文宇啊，同學們都在傳蔣世傑死了？可是前天晚上我明明在圖書館碰見了蔣世傑啊。」

「在哪兒？圖書館？」　

「是啊，我正巧碰見蔣世傑在乘扶梯去二樓啊。」

陶文宇茫然的掛了電話，算算日子：「前天是12月29日，快放假的時候。」

「有意思。」

「嗯，的確有意思。玩世不恭的闊少明明放假該去撒歡，卻到圖書館學習很奇怪。」陶文宇沉重的嘆口氣：「29日都放假了，可我們老師為了趕進度，偏在昨天補課，有意思。」

閻星宸目光閃爍，從沙發上站起，他問陶文宇：「你們那節課蔣世傑來了嗎？」

陶文宇尷尬的笑笑：「他來沒來我不知道，因為昨天那節課，我翹了。」

閻星宸勾起一抹壞笑，審視著陶文宇：「你不是聲稱要挽救自己的成績？」

「噓～噓～」

陶文宇吹著小口哨，無視閻星宸的嘲諷。

「哎，你去哪兒？」陶文宇叫住閻星宸。

「查查監控。」

「等我！」

陶文宇在閻星宸的帶領下，借用另一個世界的力量偷偷溜進了學校的監控室里。

「喂，這不會有人看到嗎？」陶文宇小聲問。

「我設了結界。」閻星宸斜睨著陶文宇：「你不是體會過？」

「啊？我體會……」陶文宇指著自己，一臉懵。

「第一天，某個冒失的人，擾了我清夢。」

陶文宇眯起雙眼回想，第一天？冒失，我？

「嗷！！！」陶文宇指著閻星宸突然大叫起來：「我開學報到那天以為自己撞鬼！撞的就是你啊！！」

「撞什麼鬼。」閻星宸把陶文宇的手指打到一邊：「你自己闖進來的。」

陶文宇回想起第一天的窘境，氣鼓鼓地仇視著閻星宸。

「課表上看，昨天那節課是在這間教室——理教209。」閻星宸沒理他，自顧自地操作著電腦。

打開那間教室的監控錄像文件，在監控狹小的視野範圍里只看到了左下角，角落的郭毅。

「嗨呦，蔣世傑也翹課了啊。」陶文宇疲憊的闔上雙眼，沒有發現蔣世傑，反倒是看著監控補了二十分鐘的課。

「你看他在幹什麼。」閻星宸說。

陶文宇睜開眼，順著閻星宸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監控的角度移動了，正好照上郭毅和蔣世傑，二人正一前一後的坐著聽課。

「嗯？郭毅在……他好像往後遞著什麼東西？」

陶文宇眯著眼睛，一張臉近乎貼在了顯示屏上。

「哎？又遞了一次。」陶文宇咋舌：「這學霸上課都不認真聽講，到底在幹些什麼？傳的什麼？我要去教室看看。」

監控室宛若一個煉丹爐，似乎已經把陶文宇煉成了一名優秀的教導員。

閻星宸跟著陶文宇來到教室門口，他數數這間教室的桌椅行列，和監控畫面一對比，發現那監控的一個角度近乎漏了三分之一的教室，而郭毅昨天坐的就在倒數第四排，最靠窗的位置。

「啊，這有一團……」陶文宇從郭毅坐的位置里發現了一個白紙團。

陶文宇打開皺皺巴巴的紙，除了一點咖啡漬其餘什麼都沒有。

「哦，廢紙團啊。」

他遺憾的要把紙團扔進垃圾桶里，卻被閻星辰攔下。

閻星宸的鼻尖湊近那紙團，然後他掏出打火機打上火，垂直有一截距離的放置在紙張下，不一會兒，一排排棕色的字從紙上顯現出來。

「嗯？」

陶文宇不可思議的拿起紙看：

果，下課請你去梁幫子吃飯。

「這是隱形墨水吧。」陶文宇忽然想起來：「果？我記得這是蔣世傑對郭毅的昵稱，他們關係很好。」

火光熄滅後，那棕色的字不一會兒也像被空氣吸附了一般，漸漸消失不見。

「嘖，看來昨天蔣世傑邀了郭毅去吃飯，我們有必要去找郭毅問問。」

「嗯。」陶文宇把紙條仔細疊好，揣進了衣兜里。

陶文宇透過周偉拿到了郭毅的電話。

「喂？郭毅，我想問你一些關於蔣世傑的事情。」

他剛說完，卻聽得對面傳來不太友好的語氣：

「剛好，警察也正在問我話。最後再說一次，昨天郭毅約我去吃飯，但是課後老師找我有事，我去了辦公室忙到晚上才回家。所以說，昨天下午五點以後，我再也沒見過他。不信可以去問我們老師和我家人，我還很忙，就這樣。」

陶文宇無奈的攤攤手，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電話就被掛斷了。

「死亡時間確定在12月30日，下午五點以後到31日，今早上午十點。而這個時間你在銀行打工，郭毅可以作證，然後你就回了別墅，我可以作證。」

閻星宸說完牽過陶文宇向外走：「好了，回去睡覺。」

照閻星宸這麼一說，陶的確是洗脫了嫌疑，可是陶文宇的不安感卻愈發強烈。

「咕～」

走著走著，陶文宇的肚子卻叫了起來，他不好意思的捂住自己的肚子。

「要不我們先去吃飯吧。」

「你想吃什麼？」閻星宸問他。

陶文宇想了想：「就那家吧，梁幫子。」

「預謀好的吧。」閻星宸表現出一副早知如此的無奈表情。

本來對所謂正義感的偽善厭是惡至極的閻星宸，偏偏遇到這個陶文宇就是喜歡「伸張正義」。

陶文宇便也是「恃寵而驕」，他拽著閻星宸找到了這家「梁幫子」菜館。

店面不大，開在一個商店旁邊，身後是一個住宅小區。

日落黃昏，這「梁幫子」的牌面也被餘暉照的泛著暗紅的光。

陶文宇進去隨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他環顧四周觀察。

人不是很多，普通的小飯館兒，牆壁的顏色略微有些老舊，中間的一個樑柱上掛著一個大大的電風扇。桌子和椅子倒是新換的，黃楊木製，沒有怎麼被油水浸蝕過的痕跡。

東南角是廚房，與顧客吃飯的地方之間除了一扇門，只開了一口小窗。與之斜對角的地方是收銀台，收銀台上擺著一個顯眼的玉白菜，那玉白菜後面探出一個瘦小的身影。

「您好。」女人在棉服上戴著袖套，拿著一個皮夾放在了閻星宸他們的桌子上。

女人滿臉疲憊，眼睛始終都沒有抬一下。這還是陶文宇第一次見到不偷看閻星宸的店員。

隨便點了幾個菜，陶文宇心不在焉的吃著。

「你想怎麼查？」閻星宸問他。

好像正等著閻星宸問他，陶文宇眼帶笑意，彎成了月牙狀：「我想了一個辦法，你去問問那個小廚娘。」陶文宇暗戳戳的指指首台後面的女人。

「呵，那你呢？」閻星宸靠在椅背上。

陶文宇壓低聲音，看看周圍，小心翼翼的對閻星宸說：「我去找屍體啊，你看，只扔了頭，那身子肯定還在這兒吧。說不定就像上次的案子，犯人把屍體裝進了廚餘垃圾里運了出去。」

閻星宸雙手交叉在胸前，聽著陶文宇說，眼底藏不住笑意。

「上次打交道的可不算人，而且……」閻星宸指指廚房的方向：「這後面是住宅區，前面是商業街，垃圾每天有人收，你說該如何拋屍？」

「我……」

陶文宇一時回答不出來，閻星宸倒是已經離開座位，去到了小廚娘跟前。

「見過這個人嗎？」

閻星宸拿出蔣世傑的照片。

女人搖搖頭：「最近沒見過，不過我認識他，這孩子總來這兒，倒是這周沒怎麼見他來。」

「那，你見過這個人嗎？」閻星宸又拿出一張郭毅的照片。

遠遠盯著的陶文宇一愣：嗯？他哪兒來的照片？

女人邊收拾著桌子邊看了幾眼。

「這孩子不認識。」

「他昨天來過這兒嗎？」

女人想了想，手還不停的收著盤子：「昨天來的人不多，幾乎都是熟客，我的確沒見過他，也可能我不記得了。」

「好，謝謝您。」

遠處「監視」著的陶文宇，沒有探測到任何線索，暗自嘆氣。剛想著離開，卻在門口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