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饕餮」
小說: 死亡倒計時 作者:卜弥色 字數:4637 更新時間:2019-09-22 07:20:48
來人一進店門看見陶文宇也微微一愣。
「你是翰林大學的學生吧?」男人友好地向陶文宇伸出手。
陶文宇和他握手。
「你好,我是正明分局的警察,許朝陽。」
許朝陽?
許朝陽是誰?
朝陽?
朝陽群眾?
陶文宇的思緒已經飄到了九霄雲外。
「同學?」
「啊?」
許朝陽叫了陶文宇好幾聲,陶文宇才反應過來。
「你們怎麼在這兒?」許朝陽笑笑,上下打量著二人:「不會正巧在這兒吃飯吧?」
陶文宇的眼珠瞟瞟那一桌殘羹剩飯。
「是啊,剛吃完。」陶文宇一臉坦然,回擊也盯著他,內心叫囂,哎,就這麼巧,咋滴?
許朝陽從便衣兜里掏出一個筆,去了一張紙巾,寫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
「如果有更多關於蔣世傑的事情,請和我聯繫。」許朝陽把紙巾遞給陶文宇,之後離開。
陶文宇看著他向後廚走去,與閻星宸擦肩而過。
「誰?」閻星宸沒好氣的問。
「那個警察……」
陶文宇對閻星宸解釋,而後者聽後滿眼都是厭惡,陶文宇便及時打住。
「懷疑你了嗎?」
「啊?」
閻星宸冷不丁的來一句,陶文宇根本沒有注意聽。
「剛才和你說話了吧,那個人,懷疑你了嗎?」
陶文宇本想說也許有可能,但是突然想到自己揣著的那張紙巾,或許能藉此得到什麼情報,閻星宸那麼討厭警察,肯定不會讓他接觸,所以搖了搖頭道:「沒有。」
「那這件事就到此為止。」閻星宸說。
二人剛打算出門,卻聽得飯館最裡面傳來「叮叮咣咣」的聲音,像是餐具碎裂的動靜。
「別動!」
裡面又傳來一聲男人的命令。
店裡的客人也紛紛都停了動作,四處張望。
「唉,等一下。」
陶文宇拉住閻星宸在門口駐足,只見一個穿著廚師服的矮壯的男人低著頭,從後廚走了出來,這男人身後的是一臉威嚴神情的許朝陽。
「老實點!」
許朝陽用明晃晃的手銬把男人拖拽到了門口。
「他怎麼了?」陶文宇問許朝陽。
許朝陽看了一眼陶文宇,還未等說話,那男人便開始劇烈的扭動掙扎,嘴裡罵罵咧咧,說著方言,陶文宇就聽懂了一句。
「窩門兒殺誰了我?」
殺?陶文宇警惕的看著這個男人。
「你說那是你們店獨制的醬料,可是我們在屍體的耳骨上發現沾有這個醬的成分,人證物證俱在,有話請去局裡聊吧!」
許朝陽控制著男人的身體,把他的胳膊用力的扭到背後。
「世傑昨天根本沒來!」
男人火冒三丈,索性蹦了起來。
「咣當!」
他這一蹦,把褲兜里的手機蹦到了地上。
男人像無頭蒼蠅一樣去拱開許朝陽。
陶文宇眼疾手快的撿了起來,戳了幾下就把手機鎖解開了。
「這是?」
剛解開鎖,熒幕便切換到了一個視頻里。
陶文宇看不懂這是什麼,便遞給了閻星宸看。
閻星宸看了一眼,厭惡的眯起眼,他把手機熒幕貼在了男人的眼前:
「你在偷拍誰?」
男人被質問,忽然慌了神,一時間停了所有掙扎動作,眼睛四處亂瞟,喘著粗氣怎麼也說不出話。
「偷拍?」閻星宸質問。
陶文宇一聽,走了過來,搶下手機,他脖子擰了近乎九十度,才看到畫面正常的角度。
「這是衛生間吧?」
這是透過門縫偷拍到的廁所的景象,可是裡面卻一個人也沒有。
「啊,這!」
陶文宇突然想起來,他不可置信卻又不容置疑的指著熒幕說:「這不是郭毅家嗎?」
「你怎麼知道?」許朝陽問。
陶文宇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一五一十的說了自己假扮蔣世傑打工的事情,以及自己被郭毅強行拉到家裡進行「打扮」的事。
「廁所里的這面鏡子我還照過。」陶文宇難為情的說,隨後,他轉而質問被銬著的這個男人:「老頭兒!這是不是在偷拍郭毅?」
男人的臉憋的紫紅,面對一連串的質問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我去,變態!」
陶文宇氣憤地沖著男人的右臉一拳打了過去。
「還有什麼可說的!」許朝陽壓著男人上了警車。
圍觀的群眾紛紛散去,有人唏噓:
「沒想到這老店竟要關門了。」
「老翟居然幹了這種事?」
「別吃了,趕緊走吧,不幹不凈的。」
女人平靜地站在櫃檯里給離去的客人挨個結賬。人群散盡,整個飯館瞬間變得空蕩盪,在夜幕下竟顯得幽冷,像不曾來過客人一樣。
「你們也是為調查來的?」女人問陶文宇。
「嗯。」陶文宇拿出蔣世傑的照片:「就是這個人,我的同學,今早警察在河裡發現了他的腦袋。」
女人悵然若失的看著空蕩盪的店。
「原來是這樣。」女人說:「這幾天也都風平浪靜,說起來只有一件怪事。」
「什麼怪事?」
「翟哥……哦,就是我們老闆,被抓走的那位。他前幾天早上出門的時候發生了車禍,家裡人去醫院的時候都簽了死亡通知書了,本來快奄奄一息的人,卻意外痊癒了,醫生都覺得不可思議,老顧客聽說了都說他福大命大。」
女人站在櫃檯前,獃獃地擦拭著那顆玉白菜。
閻星宸原本百無聊賴的站在一旁數星星,然而聽到女人說的話,他的神情也為之一變。
路燈一盞盞的亮起,通往回去的路上,有一條小吃街,恰好這一會兒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哇哦!」
陶文宇看見夜晚的鬧市,不免有些激動,說起來,自打來到這座城市讀書,他還沒有好好逛過這裡。
他激動的回頭想尋求閻星宸一個和自己同樣的眼神,卻看到一臉倦意,雙目微合的閻星宸。
「宸,宸哥?」陶文宇露出諂媚的笑容。
閻星宸那隻開了一條縫的眼睛移動了一下。
「陶妹。」
「嘔……」
陶文宇有些為難的拽住閻星宸:「不想飛。」他搖搖頭,然後指向前方的那條街:「想逛。」
「哦。」閻星宸哼了一聲。
閻星宸忍不住偷偷打哈欠,他看著陶文宇開心的奔向了夜市,無奈跟了上去。
「死神也頂不住困。」閻星宸心中不滿。
陶文宇穿過了一家又一家的店鋪,最終停在了一個小攤前——山東煎餅
阿姨麻木的眼神,嫻熟的手法,用鐵鏟時撞擊鐵板的叮叮聲,那充滿熱情的蒸汽下,翻滾著的蔬菜,呲呲成形的煎雞蛋沾著……
「啊!」
陶文宇忽然頓悟。
「閻星宸。」陶文宇緊盯著煎餅攤,向身後招招手。
「噗噗。」
「嘖,一定要用屁回應我嗎?」陶文宇不滿的轉身質問。
然而……
身後除了一個四五歲的孩子正擺弄著氣球以外,什麼也沒有,閻星宸也根本不在自己身後。
一瞬間,四周什麼都沒有了,安靜的掉根針都能聽見,原本暖黃的街燈,來往的行人,吆喝的小販……就連剛才的煎餅攤現在也不見了,什麼都沒了。
除了面前的一個孩子。
陶文宇這一刻感到無比的惶恐,他藏在羽絨服下的心臟,此刻與手心的汗漬一起,驟然冰冷到了極點。
「呵。」
小孩笑了一聲?
陶文宇立即作出反應,警惕的盯著這個黑髮白膚的小孩。
男孩身上的衣服和皮膚一起,開始像融了的蠟燭一樣緩緩脫落,漸漸化成了一灘血水,森白的頭骨和髕骨在血水上漂浮著。
淡黃色的氣球也滾滿了血,在地上跳著。
看著面前這莫名其妙又可怖的景象,陶文宇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啞著嗓子,喊也喊不出聲,腳下像被人死死抓住一樣,動彈不得。
「砰!」
那氣球突然炸了,嚇得陶文宇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險些暈過去。
就在那氣球爆炸的空間處,有一簇暖黃色的小點,在跳動。與陶文宇此時的心臟不同,那暖黃色的斑點跳的極為緩慢。
「咚」
「咚」
「咚」
像是人的腳步聲一般,那團黃色的點向前方跳去,它經過的地方慢慢變亮,最後,朝著前方照出了一條狹窄蜿蜒的甬道。
陶文宇不自覺抽搐了一下,他定定神,朝著這唯一亮著光的地方走過去,他用手扶著牆壁,慢慢前行。
「這牆壁,不似一般的石頭壁那樣幹燥,反倒有些粘膩濕潤。」陶文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閻星宸去哪兒了?」他邊想邊走。
手心挨著的牆面,好像有輕微的浮動,牆裡橫斜逸出青藍色的血管樣兒條狀物纏繞上了陶文宇的手腕。
「活,活的!?」
陶文宇嚇得整個人猛地從牆壁上彈開,剛才生出的東西也迅速縮回了牆裡。他想跑走,可是回頭看,自己剛才走過的地方已是黑漆漆的一片。
繼續走吧,似乎只能這樣,他所有精神都綳在了一根細細的線上,繼續走下去。
經過了一個拐彎處,是十幾層的樓梯,陶文宇一步步踩穩在每一個台階上。走過樓梯,剛過一個拐角,面前赫然出現了一扇木門。
木門微掩,從裡面漏出了幽幽燭光。
陶文宇定定神,從門縫裡探進一隻眼看去:
裡面有一口灶台,下面正燒著柴火,上面有一口大型的銅鼎,正咕嘟咕嘟,不知道煮著什麼。往左邊一看,一個身著灰色布衣的男人正背對著他,站在灶台邊。
屋子裡慢慢飄來陣陣香味。
陶文宇急忙捂住口鼻,他怕那香味有毒,他的視線緊盯著那個陌生男人,陶文宇生怕那男人轉過身是個面目可怖的妖魔鬼怪。
男人每動一下,陶文宇都記在心裡。直到那人終於移開了腳步,露出了他身前的案板。
「啊!」
陶文宇倒吸了一口涼氣,急忙緊緊捂住自己差點要喊出聲的嘴。
那是人頭啊,竟然是自己的頭顱。
靜靜地橫卧在案板上,下面是被切的七零八碎的身體。
案上死亡的陶文宇流著血淚,對著門外窺探的陶文宇笑了。
「啊!!!」
陶文宇忽然一陣耳鳴,瞬間覺得頭暈目眩,搖搖晃晃跌倒在地。
那屠夫男人聽到動靜,轉身過來朝門這邊走過來。
「快跑!」
「快跑!」
「快站起來啊!」
地面上的陰影朝自己慢慢移動過來,陶文宇十指緊扣地縫,四肢在地面上胡亂磨蹭著,可是怎麼也站不起來!
眼淚和冷汗一起簌簌地落在地上。
「咚」
「咚」
「咚」
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近
「丟啊,丟啊,丟手絹,輕輕的放在小朋友的後面。」
微弱的孩子的歌聲和笑聲,在陶文宇的身後回蕩。
此刻渾身的力氣像被抽走了一樣,他怎麼也站不起來了。
歌聲和腳步聲戛然而止,陶文宇的心跳隨之一滯,他猛然抬頭,一把明晃晃的大菜刀便朝著自己飛了過來。
「陶文宇!」
仿若極地北寒的上空劈了一道驚雷,陶文宇從剛才劈面而來的刀光中闖了出來,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閻星宸。
閻星宸見陶文宇醒了,一把將他抱起,圍觀的群眾正眨眼的瞬間,閻星宸已經閃身將陶文宇帶回了家。
「第一次見有人暈倒在煎餅攤前。」
陶文宇沒有聽見,他此時仍余驚未定。
閻星宸把陶文宇安置在了床上,碰了碰他慘白的面龐。
「看到了什麼?」
陶文宇沒有回答,他正努力的理清自己混亂的思緒。閻星宸便等著他,好一陣子,陶文宇終於開口:
「動機。我看到了,動機。」陶文宇又搖搖頭:「是怨。」
他驚恐的看向閻星宸。
「果然是他。」閻星宸頷首,黑白相間的霧氣在他的指尖纏繞,忽隱忽現。
深夜,在人們都沉浸在熟睡中時,看守所站崗的警察還努力打著十二分的精神,將疲憊的雙眼睜的溜圓,儘管黑白的監控畫面,像定格一般不曾變換過。
似乎沒有人來破壞這靜止的畫面,但翟炎已經在遠離看守所的路上越走越遠。
「我們去哪兒?」翟炎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覺醒來就站在了無人的路口上,而身邊竟出現的是下午來過店裡的客人,儘管逃出看守所令他欣喜,但這經過實在詭異,他心裡打著鼓,小心翼翼的問著身邊的黑子少年。
「去找幫你脫罪的人。」閻星宸挑眉。
偌大的空間,四周都是黑漆漆一片,唯獨翟炎坐的地方亮著微弱暖黃的燈光,面前的桌子上擺滿了各樣式的菜餚,翟炎盯著面前的美味,局促不安的坐著,手一會兒攥成拳頭,一會兒又攤開摩擦褲面兒。
「先吃點東西。」閻星宸用他帶著白色手套的手拍拍翟炎的肩頭。
翟炎也不知怎的像著了魔似的乖乖聽從閻星宸的話,出於自身的職業習慣,在看守所飢腸轆轆了一整天的翟炎並沒有狼吞虎咽,而是拿起碗筷細細品嚐每一道菜。
而此時,陶文宇正身著不知哪兒淘來的仿製錦襕袈裟,裡面裹了一層又一層的厚棉衣站在門口,他手持一把禪杖,背上背著一缽型巨罐,那罐里裡面關著一條十公斤重的蟒蛇。陶文宇實在背不動了,就把這罐子輕輕放在了地上。他拽拽僧衣十分想脫掉,可是想起閻星宸的警告又乖乖鬆了手。
也不知道閻星宸哪來的惡趣味,深更半夜的竟然讓陶文宇扮成法海去抓蛇。
「我到哪兒給您抓條蛇?」當時的陶文宇這麼說,結果閻星宸果真不讓他去抓蛇了,直接給了他一條讓他看管。
「七歲的時候寄養在馬來西亞的蟒蛇,沒想到後來死了埋在地下被官方發現了,這條是它留下的幼崽。」閻星宸振振有詞道:「它有點調皮,你如果不好好穿著這身衣服,就鎮不住它,後果不堪設想。」
陶文宇想起閻星宸的這些「叮囑」,心裡半信半疑,卻始終不敢輕舉妄動,儘管自己現在像一個精神出了問題的人一樣,站在學校食堂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