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非。」陳希的聲音冷下來，輪廓間呈現出極具威勢的剛硬和堅毅，彷彿多日之前那個披散長發充滿親和力的女人只是一個幻象，「如果你是來討價還價的，那麼現在就可以滾出去親身體驗一下『天堂』。我們沒有時間了，否則基地的淪陷也是遲早的事情。二十四小時內必須給我有效的方案。」

「上校！」李非叫住處在爆發邊緣的陳希，嘴角掛著讓人看了就想揍他一頓的譏誚，「既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為什麼還不開啟『絕地武士』計劃？明明最有效的方案就藏在基地底層，卻偏偏要逼著我們拿出一個根本無法超過『絕地藥物』的方案。開啟者在猶豫什麼？害怕一旦被寄以重託的『絕地武士』計劃失敗，就再無計可施了嗎？」

「章樓死了。」陳希用眼神慢慢剜過在場每一個人，「開啟者並不願意自欺欺人，如果肆意的投入使用導致邵斌也失敗，我們將只剩下最後一支『絕地藥物』。在弄清楚為什麼『絕地藥物』無法和章樓融合之前，我們只有加大力度從其他方面入手。」頓了頓，「讓周瑾接手水源凈化的項目，『天堂』病毒在水裡的變異比我們所有人想像得快。」

陳卿心頭一驚又一緊。

周瑾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但他很自然地用扶鏡框的動作遮掩了，轉過身彷彿剛才那場爭執並不存在，「輪班制，工作超過七十二小時的人先去休息。剩下的人跟我聯繫B組。」

「唔！」「唔！」突然伸出一雙手一左一右繞過兩顆湊在一起毛茸茸的腦袋，捂住了兩人的嘴。做賊心虛直接導致陳卿心跳猛地漏一拍，心間一個念頭飛閃而過——要被殺人滅口了！

二人被拉到一個隱蔽的角落，「膽子挺肥。」邵斌沖驚魂未定地兩人抬抬下巴，示意噤聲，「這些事你們別操心了，如果裡邊這些人都拿不出辦法操心也沒用。」

鉗制一松，毛爾嘴巴向來不怎麼帶門把：「你是下一個『絕地武士』！」

「偷聽了不少啊。」邵斌勾起唇邊，眼角微微往斜上一挑，笑出一絲痞氣。「在古代，這是要被砍頭的。」

邵斌避重就輕，這是試圖打太極把他們兩個忽悠過去，陳卿卻不吃這套：「情況比他們說的嚴重，我有知情權。」定定看著邵斌，這是兩人分手之後第一次眼神交鋒，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邵斌的狀態看起來不大好，向來喜歡把自己折騰成一個斯文敗類的人卻帶著青青的胡茬，眼部下方有淡淡的青與之呼應，眼鏡框邊緣裂了一道不明顯的縫隙，一隻袖口平整另一隻卻被凌亂地半挽起來，整個人都是強打出的精神。陳卿第一次見面就是被邵斌只花孔雀似的驕矜吸引，他並不認為一隻可以對著鏡子自戀長達一個小時的花孔雀會突然轉性不修邊幅，這隻能說明，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讓他暫時無暇顧及這些東西。

「眼神不錯。」邵斌那模樣像是幾乎就要情不自禁吹聲口哨，眼睛亮得灼人，明明再正經不過的語氣卻生生被他演繹出三分挑逗的意味，「行了，別這麼看著我，真受不了。」最後一句幾乎是嘟囔出來的，稍隔得遠些勢必什麼也聽不見。

「喲，抱崽呢？」李非的聲音如天降一聲驚雷。

幾人不約而同看去，卻是李非和周瑾抱著一大疊資料正往五步外一張桌子上鋪。周瑾看起來也疲倦至極，隔得老遠都能聞見他身上的咖啡味兒，眼袋誇張得嚇人，幾乎要將整張臉都往下拉去，只有兩個淺淺的梨渦不變，舉手投足間仍透著儒雅俊逸的氣質。

「嗯，抱崽呢。」邵斌看見李非就不想多談，沖周瑾點點頭，然後目不斜視邁著長腿就走，不忘了提醒一句，「小雞崽們跟緊了。」

陳卿被這一句噎得進退難得，還是毛爾能屈能伸，一扯胳膊把人拽走了。雞崽就雞崽吧，領著雞崽的一般都是老母雞。

「喝什麼嗎？」領著兩人一路回了小房間，邵斌駕輕就熟地操作起榨汁機，「再過段時間可能就喝不到了。」語調輕鬆，可是丟出來的這句話細細掰開來看，每一個字都透著驚心動魄。

「別搗鼓，沒水果了。」陳卿鞋也不換直接踩進來坐在沙發上，整暇以待。

「唔…」邵斌微微沉下眉間,十分挑剔地拎著幾個紙杯，又看了看擺在手邊的茶葉罐，糾結起來。在有條件講究的情況下，他從來捨不得委屈自己用紙杯泡茶，何況能進到基地內部的也不會是什麼便宜東西，焚琴煮鶴的事向來是種挑戰。

毛爾直接從雪櫃里翻出三瓶牛奶，「都別挑了，先說正經的。」

「有什麼正經可說。」邵斌看著毛爾、陳卿一左一右活似逼供的架勢，雖然也沒打算把他們徹底瞞到底，可是嘴上還是習慣性避開了。

陳卿捏著玻璃瓶也不打開，小時候不長個兒沒少被灌，直接導致他現在能不喝就不喝這鬼東西，「去當小白鼠也不算正經事？」

「別別別，又不是要參加我的葬禮，別一副…嗯…這麼沉痛的表情。」邵斌原本想說『如喪考妣』可話在舌尖轉了一圈突然想起，說不定現在陳卿爸媽真的已經不在了，硬生生又把這話憋了回去。嘆了口氣，似乎有些不知從哪裡說起，和兩人隔著茶幾盤腿坐下，腰背挺得筆直，略微斟酌了一下開口，「嗯…還記得高速公路外的那道鐵牆嗎？」

陳卿點點頭，索性也縮下沙發盤腿坐著。

「關於『天堂』藥物的研究是活體研究，從來沒有在水中試驗過它的傳播性，所以『天堂』透過地下水源擴散出來的時候，很多事情就已經來不及了。」邵斌略微嫌棄地看了牛奶一眼，毫不猶豫地推開幾厘米，「M市也淪陷了。」

陳卿敏感地捕捉到關鍵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