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風眼疾手快，一把把人摟住，小心解開胡偉衣衫，發現他肩胛骨上方，有一條不小的口子，被切成十字，下面刻了個小蜈蚣。傷口有些紅腫，發炎的徵兆。

季風安撫性地拍拍胡偉後背，沖邵斌伸手：「藥箱——」卻被胡偉一下子頂開。

胡偉一臉警惕，自己爬起來找到藥箱，默不作聲靠在牆角，垂首，艱難地開始處理起自己的傷口。毛爾捏著鼻子湊過去，看了半天，磨磨蹭蹭露出想幫忙的意味——畢竟邵斌那天說的話太傷人了，擱他他也受不了，那話怎麼說的，對待同志要如春風般溫暖嘛!可是胡偉卻惡狠狠把他瞪開了。

陳卿原本和毛爾對了個眼神，不約而同看向邵斌。邵斌摸摸鼻子，好像有點心虛的樣子，但是轉念一想，胡偉這人成天擠兌陳卿，刻薄得很，就該讓他討點苦吃，於是裝作沒看見，自顧自開始拾掇東西。

那邊胡偉疼得抽冷氣，還是季風聽不過去，遞了瓶水過去，要接手處理他的傷口，下一秒水就被打翻了，水瓶咕嚕嚕滾出去老遠，清水灑了一地，看得邵斌心疼得緊。

季風有心要作解釋，但是很明顯現在不是一個好時機，只能暫時由著他去。

烏龜殼子慢慢爬行，陳卿慢慢咀著青龍的話，覺得此人非常神奇。他就像個坐車暈車的孩子，自己不敢玩手機，於是一定要把旁人的手機搶下來也不準玩。還說的冠冕堂皇又理直氣壯。

邵斌悄悄摸過來，用肩膀抵住陳卿，兩人飛快交換一個眼神，心照不宣地眼觀鼻鼻觀心。陳卿臊地慌，他還不知道怎麼處理和邵斌的關係，就這麼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嗎？可要擰著一件事兒不放，未免又太過娘們兒嘰嘰。邵斌有點鬱悶，他純粹是怕陳卿怕得跟做賊似的，唯恐一點點刺激就把這人又從自己身邊嚇走了，悲傷地摸摸自己手臂，萬分郁猝怎麼搞得跟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一樣。

兩人靠著，各自鬱悶各自的，倒是和諧。

胡偉這次徹底偃旗息鼓了，餘光都不往這邊瞄，整個人縮成一團，彷彿沒了氣，閉眼靠在另一邊。毛爾磨磨蹭蹭地蹭到陳卿身邊，委屈巴巴叫了一聲團團，看了一眼邵斌，又磨磨蹭蹭地蹭開了。陳卿一頭霧水，徒留毛丈母娘一個人傷感。兒大不中留啊！

接下來的幾天，除了補充食物和睡眠，基本都窩在烏龜殼子里。太熱了，烘在鐵片里比起蒸桑拿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他們基本都是夤夜而行，白天找地方蜷著打盹兒。

陳卿時不時睡不好覺，滿身冷汗醒過來，總能看見邵斌一雙黑白分明的眼，關切又疼惜。然後會有一隻手伸過來，扣住他的手腕。再睡下去，能安穩許多。

太熱了，眼前的畫面幾乎熱到扭曲。毛爾抱著從超市裡順來的電風扇，睡得豬一樣香甜。陳卿看看立在自己身側的小電扇，只覺得吹過來的風都是熱的，坐起身，背上都是汗，風一吹能感覺到衣服都黏在背上。

邵斌反應很快，儘管陳卿已經放慢放輕了動作，還是把他驚醒了。眼裡困頓未消，已經抬手扣住陳卿手腕，飛快眨眼，睡意逐漸從眼中消散：「又噩夢了？」

陳卿搖搖頭，扯著衣領子：「太熱了。」

邵斌點點頭，並沒有放手：「其他地方太多喪屍，只有將就這裡了。」他們借用了一間臨時的板房，夏熱冬暖，通風困難。好在周圍視野開闊，板房裡也沒有可疑血跡，雖然有陳卿這麼個天然解毒劑的存在，邵斌也不敢託大，自從他知道上次陳卿臉色那麼蒼白難看，是因為放血救他的時候，就越發小心翼翼起來。救治一個人尚且那麼費勁，如果一次遭了兩個呢？那不是血都要放幹？

雖然病因不同，不過除了放血這一招，他還真想不出其他辦法了。

「唔…喝水嗎？」陳卿自己灌了一大口，把水瓶遞過去。

邵斌接過，抿了一小口，水都是溫熱的。把陳卿按下去：「再睡會兒，我看著你。」

陳卿乖順地點點，不著痕跡地向邵斌靠了靠，躺回去，閉上眼，手腕卻輕輕掙開，分開手指，扣住邵斌的，十指相交。他突然明白，這世上或許再不會有第二個，在他噩夢時都這麼小心翼翼陪著的人，何況又那麼那麼喜歡。努力了這麼些年，所有的防備和堅決，還是在再次遇見這個人的時候，一點點的，潰不成軍。

邵斌無聲笑開，笑容濃烈又燦爛，眼底流出蜜一樣的歡樂甜膩，手底用力回扣。在他看來，這彷彿一種默許，又彷彿一種邀請。陳卿彷彿有點怕臊，睫羽不安抖動，耳後爬上一抹粉紅。邵斌可勁兒樂，一點也不介意自己此刻笑得跟傻子一樣，抬眼飛快看了一下其他三人，俯身耳語：「真乖。」末了又用牙尖去咬那一點點爬上耳垂的紅，輕輕的，帶著廝磨的親昵。

陳卿縮縮脖子，另一隻手掐住他脖子，低聲狠狠威脅：「放老實點！」

邵斌住嘴，居高臨下看著陳卿虛張聲勢，耳垂上的紅還在往上蔓延，耳尖都浸上通透的色，像惹怒的小貓一樣，張牙舞爪。絲毫不在意喉間命門被陳卿捏在手裡，彷彿挑釁般，露出尖尖的牙齒，伸出舌尖，極為緩慢地貼唇舔過，那眼神，熱辣滾燙，恨不得把面前人扒筋抽骨，拆碎了揉碎了盡數吞吃進腹。

陳卿一下就炸了，耳尖紅得滴血，握著邵斌的手送也不是放也不是。他鬆開邵斌脖子，發了狠使勁揉著自己耳朵，盡量兇狠地瞪著邵斌。但是這模樣看在邵斌眼底，就像被欺負狠了的小貓兒，張牙舞爪毫無攻擊力，甚至有那麼點繼續招人蹂躪的可愛。

邵斌心想完了完了，當真是栽在他手裡了。拉開陳卿自虐的手，伸手揉著陳卿發頂，溫柔地不像話，哄孩子一樣：「好了，別揉了，不逗你了。」

陳卿心想完了完了，當真是栽在他手裡了。一點脾氣也沒有順著邵斌的話就閉上眼睛，手上輕輕用點力，拖過相扣的十指貼在臉龐，安心極了。

毛爾微微掀開一點眼皮子，目睹了這對狗男男完美的虐狗互動，邵斌哄著陳卿呼吸勻凈，突然一抬頭，對著毛爾的方向一挑眉。毛爾心頭一跳，於是也想，完了完了，被抓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