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幾人碰頭開了一個小短會，由季風拍板，暫時留下來。

山娃兒領著一群人出去，把能搬進來的東西都搬進來。季風找了個地方，拉一片雜草藤蔓先把坦克遮掩住。

聽說他們願意留下，顧大哥很開心，鐵殼子是個好東西!以後再出去找東西給回來安全係數會高很多，更何況他們之間有軍人，不論是生存技巧還是格鬥技巧可學都會很多。

既然決定留下，環境必須熟悉。戚老爺子領著他們四處轉悠，陳卿這才知道洞里的魚是怎麼來的。一池小潭淺淺的，裡面遊動著百來尾魚，水是活的，岩縫裡漏出細流，順著生出鮮綠苔蘚的岩壁慧進小潭，另一道人工開鑿的小渠，從山體通道外面去。

季風很是不放心，水體是活的，那必定有水源，既然有水源，就算能保證一時不被污染，那麼長久以後呢：「戚爺爺，病毒在水體里變異很快的。」

誰知戚老爺子卻笑起來，神秘兮兮地指著那些苔蘚：「你們看。」

這裡的不同於別處，光線非常黯淡，其他幾人端倪了半晌也沒看出個所以然，還是陳卿憑藉非凡眼力，看出不同——那些苔蘚之間，穿插了密密匝匝的透明小球，非常小，小到常人或許要藉助放大鏡才能看見，小球里似乎裝著什麼東西，水流過，並不能帶走。

「這是黃家給的藥，能抑制甚至清除被處理之後的水源。」戚老爺子解釋，「這裡面的關竅很多，等哪天黃老頭閨女來了，她能說清楚。不過你們不必過於擔心，這魚咱們自己都敢吃，要是真有病毒，那死魚誰敢往上撈哇？」

「這下邊兒有塊地兒，專門搗鼓花花草草的，這個讀書人，我看是個學醫的，不嫌棄就去咱地里踩兩圈？」戚老爺子一拍跟在身邊瞧熱鬧的山娃兒，「去，跟你顧伯伯支會一聲。」

胡偉點點頭，樣子仍然有些陰鬱，說了這些天來的第一句話：「我主攻西藥。」嗓音嘔啞，像是從沙地里刨出來似的。

戚老爺子很隨意：「不打緊，你看那塊兒合心意就去看看，不合適咱們再說。」

陳卿算是聽出來了，這不僅僅是在帶他們轉悠地方，也是在明裡暗裡幫他們在這兒找到個適合的位置。是嘛，你總不能白吃白喝白住。這世道，現在沒人養得起閑人。

這些所謂的『花花草草』，其實根本就是草藥。這一層一半多是人工溫室，底膜燈管滴管一樣不少，七八人伺候著。另一半運行著各種陳卿看不懂的機械，人倒是比藥草這邊少得多，只有兩個。

胡偉直徑走過去，很熟稔地在儀器之間轉了一圈，沖戚老爺子點點頭。

「嘿！老不死的，這就是你帶回來的人呀？小夥子個頂個牛一樣壯實，比你一把老骨頭頂用！」顧伯伯牽著山娃兒走過來，手盡量擦幹凈了，可是手掌上長年以來浸的土色卻消不去，看上去總有點臟似的。整個人精精瘦瘦，背微微佝僂，黑黝黝的，一看就是常年在山間田地勞作的，面部溝壑縱橫，看起來很大年紀，可是那股子神氣和身板而也不過五十多。

「貧貧貧！沒地兒給你上躥下跳嘴就閑不下來，這孩子，是個人才，顧著點，啊。」戚老爺子指著一身生人勿近氣息的胡偉，從兜里掏出一把煙葉，「你家小子讓我捎給你的。」

顧伯伯眉開眼笑，大手一揮：「您瞧著唄！」

最後一層參觀完畢，陳卿鬆口氣，發現人的智慧是真是無窮的，一座山體內竟然能夠存在一個井然有序的社會秩序。

戚老爺子抖著水煙槍擺擺手：「差不多了。你們還有什麼疑問嗎？」

季風上前一步，迎上煙霧，面目模糊：「差不多就是差一點。」那一點在哪裡？

戚老爺子似乎並不意外季風會有此一問，只微微笑著繼續吧嗒水煙，不接話。一時間氣氛凝滯下來。陳卿勾勾邵斌手指頭，沖他遞眼色——哪有這麼不長眼的。

邵斌手指勾回去，拉著陳卿手指頭擺了擺，要他暫時莫問。

「小子們哎~」戚老爺子半眯著眼，仿若嘆息，「你們這底兒都不交紮實，怎麼敢要我老爺子一股腦兒倒給你們呢。」

季風啪地一下站的筆直，肩背綳成一條直線，從戚老爺子敬禮：「少校季風，現役『大地之眼』基地！」

戚老爺子卻用水煙槍指著陳卿：「長眼的都看的出來。我不關心之前你是哪個部隊什麼職務，你們都是了不起的人。比老骨頭我厲害。可是啊，啊，你們不能蒙我哇。這個娃娃，他不一樣。」

陳卿心裡一咯噔，直接僵在原地。還是…太年輕了嗎？

邵斌下意識錯步上前，用半邊身子隔開戚老爺子如有實質的目光：「咱們尊敬稱您一聲爺爺。」毛爾啪地抽出一截長鞭——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藏在腰上的，「就幹脆打開天窗說亮話，您…你們，是個什麼意思？」

螺旋梯上陸陸續續有人走下來，都面無表情，把他們團在中間，像是瓮中捉鱉的架勢。手裡有提鎚子的，有拿扳手的，還有拿著手術刀的。原本留在草藥那層的胡偉，被人押下來，推進中間的圈子。

「看樣子，他有什麼不一樣——」季風從後腰抽出匕首，交叉格在身前，護住陳卿後背，「你們已經很清楚了。」

「看這樣子，視頻不是假的。」戚老爺子拍開小鐵釘護在他身前的長棍，「你是解藥。」他盯著陳卿，下了這樣一個結論。

陳卿的心慌亂一刻，立時沉靜下來，毫不示弱迎著目光盯回去，聲音冷得凝霜：「我是不是，試試不就知道了。」

「牛犢子不怕虎啊！」戚老爺子卻突然大笑起來，「後生可敬、可敬！」又跺跺腳，面容嚴肅起來，沉著目光緩緩掃過陳卿一行人，「作為交換，你們就不想知道我——我們，究竟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