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應該是一個組織，不是商業性的，也不是政治性的，更不是地域性的。」季風的腦子非常好用，眼也不眨地說出自己的分析，「唯一能把你們聚齊起來的理由只有一個——信仰。」

「好！」一個年輕女人喝聲彩，目光灼灼，「一點不錯。」

「而且…」季風頓了頓，環顧四周，「我認為，你們並沒有敵意。你們在試探我們是否真的有資格成為同伴。」

女人略歪頭看看季風，笑了，笑起來非常好看，兩個淺淺的梨渦陷進去，溫暖得像三月的風：「現在你們有資格了。」女人拍拍手，剛剛還圍在一起的人，立馬分成兩列，從光線不及的黑暗處拉出兩根長長的鐵鏈，一邊十來人同時用力，山體…被打開了。

陳卿定睛一看才發現那並不是山體，只是雕刻得鬼斧神工的門！手搖式的古老升降台里在門後，能聽見熱火朝天的機械運作聲。

陳卿一行面面相覷，都在對方臉上看到了錯愕，這個地方，這些人，到底還能給他們多少驚喜？

女人率先踏上升降台，帶著點挑釁看向幾人。邵斌嘿嘿一笑，「戚爺爺，您帶咱們一天也累了，讓小丫頭片子遛遛咱也成。」

這會不會說人話呢！陳卿心裡直翻白眼，背皮子始終繃緊。

等陳卿一行踏上升降台之後，剛才被邵斌取笑為小丫頭片子的女人，單手操縱著升降台，帶著他們徐徐向下。隨著高度的降低，空氣的溫蒂直線上升。等到底部的時候，陳卿背上已經完全汗濕了。

這裡充斥著最原始的鐵與火的聲音，也有現代的機械轟鳴聲，看起來似乎是個巨大的加工廠，可是走進去了，才曉得並非這一回事。

這是一個機甲製造間。

最近的是個中年婦女，帶著一個二十來歲的大小夥子，一點點磨著陳卿從沒見過的零件。聽見動靜頭也不抬，用銼刀一樣的東西細細磨著，手邊桌子上落了一層薄薄的鋼鐵灰。

女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目不斜視帶著他們往裡走。一路上路過各種各樣的工作間，有的被粗略隔開，手下腳邊全是器具；有的擠在一起，一張桌子邊上圍了十多顆腦袋，桌上堆積如山。但是無一例外，亂中有序。

這很神奇，就像是從二十一世世紀突然穿越到了幾百年前的工匠坊，純粹的手工營造，要求絕高的精密度和精細度。

機械的轟鳴聲從最裡面傳來。女人帶著他們穿梭人群和鋼鐵，來到聲音的源頭。這裡被分隔成兩半，一邊冶鍊鋼鐵，一邊…掛滿了機甲。

「這裡，就是『千機門』最高所在。」女人站在眾多機甲前猛然轉身，張開雙臂，神情傲然。

兩三米高的機甲被鋼鐵架子撐掛起來，黑漆漆的，竟然沒有一絲反光。不少人圍著這些機甲幹得熱火朝天。陳卿湊過去，看見有拼接零件組裝的，有檢查線路借口的，有上漆的，還有刻上暗紋的。

「真不錯！」邵斌情不自禁吹叫生好，伸手摸上堅硬冰冷的盔甲，「需要穿進去？」

「當然。」女人目光落在機甲上，溫柔得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為了這個，窮盡了數代人的努力。」

季風早就覺得這群人不同尋常，此刻更是心頭一跳：「『你們』，存在多久了？」

女人眨眨眼，又印出兩個淺淺的梨渦，神秘道：「你猜？」

毛爾不避諱許多，伸出兩根指頭隨口道：「兩百年！」數代人，往上數都快清朝了。有多少民間組織能長命過一個朝代。

「嗤！」蹲在地上的一個男人發出一聲輕笑，似乎很不屑。

陳卿幾乎瞬間接上毛爾的腦迴路，脫口而出：「你們和白蓮教什麼關係？」

「沒關係。」女人有些失笑，撫摸上盔甲，「始皇帝統一六國到現在，多少年了？」

毛爾不假思索：「兩千年！」

「是啊——」女人語氣輕得彷彿嘆息，「二千二百多年了。」

季風和邵斌對視一眼不做聲，這個女人話裡有話，但是卻讓人不敢置信。

陳卿保持一顆強大的心臟，好在他從來認為，這個神奇的世界本來就無奇不有。

毛爾一驚一乍：「嚇！姐姐你們到底什麼來路！」繼喪屍病毒爆發之後，繼他的發小變成超級賽亞人之後，又出現一個比老王八還長命的民間組織。重點是，在此之前，聞所未聞。

「怎麼不相信嗎？」女人面對質疑並不生氣，「一開始我也不信的。」

「我們是傳承者，也是保護者。這對於你們來說似乎並不好理解。『千機門』是從秦王掃六合之後，建立起來的。那個時候秦王奉行專政，君主集權制正式建立，這些在歷史書上都被嚼爛的話我就不多說了。」

「秦國統一之後，文化專制。所謂的雜說雜學遭到很大衝擊，其中就包括了盛行一時的儒、墨、陰陽、兵、名各家學說。被秦帝國排斥的各家無處容身，只四處逃離。在朝不保夕的情況下，素日里有紛爭的各家，各自有一小部分人站出來，選擇了聯合，秘密隱匿起來。」

「在與世隔絕的地方繁衍生息了數代，才有人走出去，試圖重新傳播這些理念。可是那個時候董仲舒已經對儒家思想進行改革，『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思想被漢武帝採納。害怕再一次淪陷，於是我們的先人再次選擇沉寂，默默將他們的學說一代代傳下來。」

「這麼說，你們有很多失傳的東西？」毛爾驚訝打斷。

女人並不在意被打岔，有些傷感地聳聳肩：「有的，不過本來更多。」

「在歷史的長河中，千機門的人來來去去。總歸有人留下來。這些留下來的人，1840年的時候開始，經歷了一次大的浩劫。」

「你們知道千機門的訓誡是什麼嗎？」女人抱住手臂，看著面前這一群人，自問自答，「盛世養息，亂世匡危。」

「那是真的亂世。再不站出來，別說千機門，就是賴以生存的家國也會失去。千機門的眾人分散出去，散落道世界各地，去傳播信念，去學習新的東西回來，去涉足商界，去開展實業。而一些紙質的東西，也跟隨他們散了出去，很多再也沒有現世。」

「原本一些離開的人和世家紛紛又和千機門接頭，利用布出去的信息網和關係網，開始和外力抗爭。死了很多人。因為戰爭，我們差點分崩離析，可就在千機門幾乎撐不下去的時候，戰爭結束了。不幸之中的萬幸。但是那些拿不回來的，就是拿不回來了。只有部分手藝，流傳下來。」

女人指指剛才發出嗤笑的男子：「族譜可以追溯到明朝朱元璋時期。先人是御用的工匠師。朱元璋搞的『子承父業』雖然封閉了些，倒是讓他們家的手藝傳下來了。」

「好了，千機門的故事已經擺在這裡了，說說看你們所知道的，更詳細的，關於他的事吧。」女人抬起下巴，下巴尖沖著陳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