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酣戰的結果就是，陳卿過上了抽血蔫一天，被邵斌狠狠操練一天，再外出覓食一天的充實生活，三天一輪迴，鐵打不動。只是這幾次外出，幾乎次次都能遇見大大小小的喪屍群，應對很累，幸好有驚無險。

顧大伯那邊的成效漸漸顯現出來了，現在只需要四百毫升對受到『天堂』的人使用，就可以救回一個。前提是快速，畢竟人在遠處被咬了，抬回來基本也就沒救了。血清暫時沒有提取出來，只能很笨拙得採取先給被喪屍攻擊的人放血，再輸血的方案。

萬幸陳卿是O型血，不然這事兒還得麻煩。

胡偉整個人瘦了一圈，胡茬子叢生，面色青黃，雙眼發直，有時候陳卿去找顧大伯，就能看見他行屍走肉一樣蹲在花草邊，一個人嘀嘀咕咕。湊近了聽不清，樣子很是恍惚，甚至有幾分嚇人。

顧大伯說胡偉拚命，那是真的拼，沒日沒夜廢寢忘食，在儀器旁邊暈了兩次，每次一醒遊魂一樣又飄回來，像是在這裡扎了根，拽都拽不動。只有按住打兩針鎮定劑，或者在水食里摻些安眠藥，才能讓他躺下去。

其實除了最開始那些日子他嘴上不饒人，胡偉也沒什麼對不住他的地方，陳卿看了心裡也不好受，這都沒個人形了。轉頭告訴季風，於是從此季風多了一個新工作——每天把胡偉押上床。

這下子毛爾炸了，拉著陳卿哆嗦：「團團，你你你和邵斌騰個牆角給我吧。」

陳卿伸手貼在毛爾額頭上，這娃不會傻了吧？沒發燒啊！

見陳卿一臉莫名其妙，毛爾也不大好意思，撓撓後腦勺道：「就…這個…半夜啊，我好幾次起來撒尿，都看見胡偉站在石床邊上，直勾勾把我盯著，要不就是看著季風，這這這…也太他娘瘮人了…」毛爾不自覺搓搓手臂上冒起來的雞皮疙瘩。

陳卿想想最近胡偉的臉色，再加上洞里晚上基本伸手不見五指，這個情景…卻是…很有畫面感。鬼片畫面感。怪不得前幾天夜裡聽見一聲慘叫，原來是這麼回事：「他失眠你擔待著點。」

「不是！」毛爾一口否認，不知道該怎麼描述胡偉身上透出的詭異感，「你會覺得…嗯…覺得他是在看你這個人，又好像不是。目光既瘮得慌，又很…很哀傷。」

「你覺得他是想殺你還是抑鬱了？」陳卿摸著下巴若有所思。他根本沒有想到，李苑一事會給胡偉造成這麼大的影響。

「殺我倒是不至於…」

「那就是抑鬱了。改天讓邵斌和他聊聊。」陳卿大咧咧地一把樓上毛爾脖子，「就別操這個心了，邵斌拿過心理醫師資格證，沒問題的。」

似乎什麼地方起了爭執，聲音順著螺旋梯傳上來，非常激烈。索性閑著也是閑著，為了讓毛爾暫時拋開胡偉這個陰影，陳卿拉著他決定去聽個熱鬧。

沒想到卻是黃婭和柳如遇起了爭執，邵斌在一邊低頭把玩個小東西，眾人站成個半弧形把三人圍住，整個場子只能聽見黃婭不停地質問和柳如遇被惹急了之後上火的回答。兩個女人越爭執越激烈，幾乎吵起來。小鐵釘在一邊幹著急，奈何口舌笨拙，根本插不上話。

邵斌眼皮子一撩，氣壓一沉，帶著暴風雨前的寧靜：「黃小姐，我無意冤枉任何一個好人。」頓了頓，咬重一個『好』字，「但是你想要陳卿要不是第一回了，這個跟蹤器上也有你黃家的家徽標誌，有什麼話咱麼不妨攤開來說，咱們何必呢。對吧？」

陳卿一聽見牽扯上自己，幾乎是下意識地，腳跟帶著身子一轉，準備打哪兒來回哪兒去。

「陳卿！」黃婭眼睛尖，一眼把才靠近人群的陳卿挑出來，喊響了名字。那口氣，能噴火。

這下逃不脫了，陳卿只能撥開人群走進來，一臉無辜：「我在。」

黃婭咬牙切齒：「你，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說，我幾時私下找過你！」

「這兩件事情沒有本質上的關係，就算你沒有私下找過陳卿，能說明什麼？說明這個章紋其實不代表A市赫赫有名的黃家嗎？」邵斌很是看不慣這個女人把陳卿卷進來，尤其是她有把陳卿當做擋箭牌意圖的時候。

「你腦子裡沒餡兒還是全被耳屎糊住了？我要真幹這個事兒，第一件事就是隱藏黃家存在的痕跡，怎麼可能堂而皇之把黃家置身道不可信任的地步！」陳卿看見，黃婭憤怒的唾沫星子擦著邵斌鼻尖而落。

「欲蓋彌彰也未可知。」邵斌輕描淡寫地成功火上澆油，黃婭一巴掌打在身後悍馬的車門上，那力度，看著都疼。

「黃家和千機門交情頗深，我也不願意為了這個事情壞了你們兩家情誼。不管是與不是暫且揭過。不過坦白說，這至少讓我個人產生了對黃家的不信任感。」所以我會讓陳卿儘可能地遠離你們，邵斌心裡補充道。

黃婭氣得在原地哆嗦了半天，叫人把物資往地上一扔，坐進車裡，車門摔得震天響：「隨便你！」

「哎喲這小姑奶奶，我還不伺候了我還！」柳如遇捧心狀，看來被黃婭氣得不輕。小鐵釘見終於有機會發揮，連忙湊上去結結巴巴低聲寬慰。

陳卿是除了毛爾以外最一頭霧水的一個，扯扯邵斌衣袖子：「怎麼回事兒？」

邵斌拍拍陳卿手背，示意回去再說，又去安慰了柳如遇幾句，順便道謝，扯著陳卿一路往人少的地方走。

毛爾站在漸漸散開的人群之中，走也不是，跟也不是，猶豫之中邁出一步又立馬縮回來，很是為難。肩膀上突然被拍，一回頭，卻是柳如遇勉強笑著：「還是我說給你聽吧。」

「這個是清洗T99的人在坦克尾部發現的。」邵斌把他一直拿來捏著玩兒的東西攤在手心。

陳卿湊近了去看，發現這個跟蹤器做的很精緻，就像是一塊普通幹涸了的泥巴，甚至顏色的深深淺淺都有變化，如果不是金屬的觸感，根本發覺不了異樣：「你認為是黃婭做的？」

「嗯…也不一定。」邵斌突然眯眼笑起來，活像只老狐狸，「我就是看不慣她囂張跋扈的樣子。」

陳卿：「.……」

「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可能性。」畢竟上一次見黃婭，她的車就停在T99旁邊，做些手腳也是很方便的，「如果不是她，就是千機門有人吃裡扒外，畢竟能接觸到坦克的，也只有這些人和咱們自己。我不在的時候，自己小心點。」邵斌一手摟過陳卿脖子，一手在他頭頂亂揉，很不放心的口氣。

陳卿心口一下酸澀起來，很不是滋味。他自問待在千機門這些日子，大傢伙兒對他都不錯，已經快有半個家的感覺的，也只有邵斌每天一口一個咱們，一口一個他們楚河漢界劃得非常清楚。這下要陳卿小心『自己人』，比割他肉還難過。於是『哦』了一聲就沒了反應。

臨到跟著邵斌往外走，才想起胡偉的事，提了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