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的瞬間蜘蛛從口中噴吐出大量的蛛絲，將窗口及上方空間防布得嚴嚴實實，斷掉最後一根蛛絲，蜘蛛道：「貓姐，別從正門出去。換個包。」

貓姐點點頭，把黑包拉鏈打開，將文件抖入另一個黑色背包。這個時候她聞見更加濃郁的血腥味。鬆開背包，貓姐沖姑娘招招手：「阿夏你來。」攤開的雙手，染有深深淺淺的血色。貓姐接了一小杯水，讓小泥猴幫忙一點點沖刷洗掉血漬。

阿夏一腳踢開茶幾，在那塊地方來來回回走幾圈，底下傳出空空迴響，她蹲下身撥弄幾下，木板自動緩緩露出可供一人透過的洞，回頭朝眾人點點頭，一躍而下。獸爪作勢要去撫著老爺子，老爺子擺擺手，身形矯健地消失在眾人視線里。肖毅收起翅膀，委委屈屈而艱難地把自己塞進口子里，卡了一下，還是靠貓女幫了一把才順利下去。

小泥猴嘴裡嚼著口香糖，仰著臉看著蜘蛛，蜘蛛點點頭，任小泥猴把口香糖黏在他的腿上。貓姐看了一眼陳卿幾人：「不想生不如死就跟上。」跟在小泥猴身後縱身躍下。

季風沖兩人點點頭，率先把自己丟下去。邵斌本意是要看著陳卿，卻被他一個眼神逼了下去。這種緊急時刻，什麼你先我先，你不走我就不走的橋段都是影視劇特有的血色浪漫，放在現實，毫無意義的拖延只會讓他們浪漫地死在血色里。

陳卿路過蜘蛛的時候頓了頓：「這不是口香糖。」以現在他的嗅覺靈敏度，竟然沒有聞到任何甜甜的氣味，這著實不大可能，「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想活下來，但你不是一個人，這裡也不是絕境，你在逃避，你只是個懦夫。」

說話間一顆黑乎乎的東西被蜘蛛網兜住，散發出濃煙——煙霧彈！

蜘蛛沖陳卿笑笑，這是個模樣非常溫和的中年人，他毫不猶豫取下『口香糖』，小心翼翼黏在地上缺口附近：「他們殺了我的女兒。」

陳卿背對著他，說出最後一句話：「她不會希望你這樣。」

頭頂光線逐漸消失，落地的瞬間，一雙溫暖的手扶住了陳卿的肩膀。他的鼻子甚至都不需要運作，就能確定身邊的人是誰：「你們就這樣看著他找死?」老實說，陳卿並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但是他們這麼淡漠而理所當然地讓蜘蛛選擇送死，點燃了陳卿心裡某一根引線。如果，如果有機會，他就是用命也想把毛爾換回來！可是這群人，他們卻能這麼鎮定，甚至把塑膠炸彈送給他們的同伴去送死！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阿夏舉高手裡的電筒，轉身引著他們往裡走，「你如果知道暗渡用他的女兒做了什麼樣的實驗，就能理解。我們沒有理由阻止一個父親為自己的女兒復仇。」

「我以為你們是同伴，看來錯了。」陳卿有些譏諷地挑起嘴角，「原來獸化的不僅僅的是外貌。」

幾乎是在話音落地的一瞬間，獸爪、肖毅、貓姐都齊齊側過身來，目光疏離淡漠。老爺子輕輕咳嗽兩聲：「年輕人，別妄言。同樣的日子，對於你來說或許只是難熬，但是挺挺還能過，對於有些人，那可是生不如死。」

陳卿淡淡一眼掃過去，他不能明白，什麼樣的痛苦，可以讓人這麼輕而易舉地放棄自己的隊友。這群人的言辭，在他眼裡，只是堂而皇之地冠冕其詞。

邵斌抓住陳卿一隻胳膊，示意他別多事。雖然老爺只遵從千機門的示意，似乎決定為陳卿提供幫助，可是站在他身後的那群獸人，心裡什麼算盤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

老爺子擺擺手：「走吧。」

阿夏打著燈重重哼了一聲，連一個眼角餘光都沒落在陳卿身上，快步走到隊伍最前面。

這時陳卿才注意到這裡應該是被擴建後的防空洞，抬頭望上去，有非常細碎的微光從地板的縫隙之間透下來，卻投射不到這下面，在半路就被黑暗攔截吞噬。

阿夏步子很快，眾人不得不跟著運步如飛，雜亂的腳步聲在防空洞里悶悶迴響。不知走了多久，一陣地動山搖！陳卿不得不貼緊防空洞的壁，劇烈的震動透過固體物質傳達到他身上。歇了好一會兒，那震動才徹底停止，阿夏晃了晃手裡的手電筒：「跟上。」轉身的一瞬間，陳卿看見分明的淚光。

「等等！有什麼靠過來了！」肖毅最先發現異狀。幾乎是瞬間，他悄無聲息貼上了防空洞的頂部。貓女俯下身四肢著地，微微弓背，眨眼的功夫彈射在一旁角落縮著，綠瑩瑩的眼亮的瘮人。獸爪伸手，在眼前晃了晃，走到同貓姐相對應的另一邊，和貓姐、肖毅織出一張網，靜悄悄等待獵物。阿夏很是會心，熄掉手電筒，被老爺子拉著護在這張網之後。

邵斌摸出伯納德匕首橫在胸前，同陳卿背對背，季風則自覺護住了老爺子和阿夏的後背。都說一寸兵器一寸強，這話不是沒有道理。伯納德在和肖毅的近身戰中並沒有起到足夠大的作用，於是悄無聲息之中，邵斌得到了一柄來自季風的戈戈里彎刀。

「是我。」蜘蛛的氣息不穩，身上帶著濃烈的血腥氣都遮掩不住的硝煙味兒，「他們人很多，沒有看見獠牙。這次的試驗品強了不少。」不知道是什麼讓他臨時改變了注意。

阿夏擰開手電筒，低低驚呼一聲撲了上去：「你的腿！」蜘蛛的兩隻後腿一隻斷掉了，另一隻搖搖欲墜，全靠皮肉聯結，因為才地上的快速拖行，細小的絨毛已經被磨損殆盡，血肉裹上厚重的泥灰。手電筒燈光有些顫抖，照亮蜘蛛後背，一片黑焦，隱約可見裡面皸裂翻開的紅肉。

阿夏用力一抽鼻子，手背狠狠擦過眼睛，咬緊腮幫子，扯爛外套將蜘蛛殘腿勉強固定住：「快走！」獠牙不會錯過每一次追捕他們的行動，他一定在什麼地方潛伏著，必須儘快離開這裡！

防空洞非常長，一行人約莫走了四十分鐘，終於到底。

邵斌踩著季風肩頭，翻身踩上了爬梯——爬梯的下半部分因為長期未使用、保養，已經腐朽不堪了，用手輕輕一掰，銹就簌簌下落。手觸上木板的一瞬間，邵斌心頭一悸，幾乎是在用力撐開木板的同時，他後仰倒了下去。灼熱的子彈擦著著他左臉頰高速旋轉而過，在地上打出激烈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