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辰田背後一陣劇痛，忍不住大叫起來！緊接著背心窩子一涼一熱，後背立馬一片溫熱。

辰田扭身試圖甩掉胳膊上的重物，七殺順著力道一扭頭跳開，落地，嘴裡銜著半截血淋淋的殘肢。瑩綠的眼光冷得像鬼火，他當著辰田的面一口一口將那胳膊嚼得稀巴爛，吐出來，用結霜的眼神盯著他。

顧成歡手裡的短匕還滴著血，他一腳踹在辰田後心窩處，將其踹翻在地，於是看見被擋住的荀游，這群——該死的混賬東西！

顧成歡揭下外衫，抖著手攏在荀游身上，一把將人橫抱起來，渾身戾氣，眼紅得能滴血：「走！」

七殺上下磨了磨牙齒，如果不是時機問題，他會搶在顧成歡面前將這個人成碎片！

「擅闖皇宮，顧成歡，你找死嗎！」一排森冷的槍尖連成半圓的線，候在苑裡，對陣顧成歡一個。

「你都知道？」顧成歡收緊抱住荀游的手臂，讓人面朝他的胸口，不向外露出分毫。說起來還算得上舊相識。

「你別這麼看著我。我心裡也不好受」九皇子躊躇一下，「但你這麼甩下高陽…」

顧成歡冷笑一聲：「從頭到尾都是你父皇自作多情，我顧成歡到今天都沒有點頭說一個『是』字。你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麼讓開，要麼我打斷你的腿。」

「顧成歡！」九皇子火氣也上來了，「我念著舊日交情才同你費些口舌，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顧成歡眼風一掃，不過區區八九人，費些功夫還是能脫身：「舊交情？昭德貴妃做過什麼，我倒是略有耳聞。」

九皇子奪過侍衛腰間佩刀：「造謠生事！」

寒光迎面劈來，顧成歡偏頭躲過。九皇子這個速度簡直不夠看，手腕太綿，勁太軟，劈點也不是要害處，整個一繡花草包大白饅頭。

九皇子連出幾招，招招避開要害，顧成歡心下一片明鏡，招呼七殺一聲，左手單手摟住荀游，右手反手抽出短刀，刀鋒劃破錦繡，切進肌理。

『哐當』一聲短刀落地。

顧成歡一個轉身，眨眼間躥上屋脊，七殺殿後，兩人一狼縱身躍下，跑得比兔子還快。

九皇子捂著手腕，目眥欲裂：「悔婚公主，擅闖皇宮，擄走朝廷命官，傷了皇家子嗣，你到底想幹什麼！」

可惜，顧成歡已經聽不清了。

「叫太醫！」

涪陵城待不住了。趁著城門戒嚴之前，必須得出去！從路邊搶來一匹馬，顧成歡帶著荀游飛奔而出。

一盞茶的功夫，涪陵城全面戒嚴，全城搜索。

顧成歡在城郊一勒馬韁，轉向進入一條山野小徑，通向茫茫青山。

路多顛簸，亂石縱橫，坡度陡峭，逼迫得顧成歡不得不放慢速度，馬小步小步走著。七殺跟在後面，全無知覺，大步蹦跳在陡壁之間。越往上坡度越陡峭，仰頭看上去，最上面幾乎垂直。

馬匹實在走不動了，顧成歡抱著荀游下馬，一刀割斷韁繩，刀柄狠拍在馬屁股上，聽見一聲嘶鳴，馬兒俯衝下去。

顧成歡正尋思著帶個人怎麼上去，忽察覺到懷裡有動靜，低頭一看——荀游已經醒了，只是眼神空洞茫然得讓他心裡發緊，渾身都在抖。

「沒事了沒事了…」顧成歡輕輕地，「是我。」在荀游額頭吻一下，全是冰涼的汗水。

那雙空茫茫的眼睛終於慢慢有了焦距。荀游視線中，顧成歡的鼻樑挺而高，從模模糊糊一個輪廓，逐漸清晰成堅挺的折線。他往溫暖的懷裡縮了縮，閉上眼睛。

顧成歡聽見一聲幾不可聞地『嗯』。他心裡慌得不行，但是這時候實在不方便說些什麼。將人往懷裡帶了帶，四處張望著尋找樹藤，削掉藤皮，纏搓成繩。借用繩子牢牢縛住荀游，艱難向上爬去。

七殺腳下輕快，三兩下躥上去，還有閑心用牙齒拽著繩子拉顧成歡一把。

這崽子還真沒白養，知道心疼人，顧成歡欣慰非常。一落地，他解開繩子氣沒喘勻，七殺嗖一下膩進荀游懷裡。

絨毛蹭在胸口上，一點點痛，更多的是癢。藥勁還沒過去，荀游只能艱難低頭，用下巴蹭一下七殺頭頂，猝不及防瞥見幾處不正常的紅。

顧成歡眼疾手快，手背遮住荀游下瞟的眼神，一腳刨開七殺，抱他起來：「帶你去個好地方。」

荀游喉頭有些幹澀，突然嘗到一點血的味道，才意識是方不小心過於用力，咬破下唇。

心頭一團亂麻，理不清也不想理，耳畔卻還有鳥鳴。荀游任了自己沉在顧成歡懷裡，小口的，幾乎有些貪婪地呼吸著他的氣息。有汗水的味道，算不上好聞，卻格外安心。他用力縮了縮，顧成歡察覺到，抱得更緊。

「小時候老子一抽我，就往這上面跑。」顧成歡深一腳淺一腳，一點也不猶豫去，確實是熟門熟路，「後來也想帶你來看看，可是畢竟你身子不好，這麼陡這麼峭。我摔斷了骨頭還能長起來，你要是出個意外，我能被削死。」

荀游混混沉沉：「嗯。」

「這地方三面陡壁，另一面沒有人跡，天王老子也找不到這兒來。有水有果子，我還能抓野兔——面不大會煮，不過烤東西…你可沒我能耐。在西狄關有一次三天三夜急行軍….」

七殺在前面跑得歡，他在涪陵城根本逮不到這麼放肆的機會，可算是撒了野，不大會兒竟然真叼了只活兔子跑過來，四腳還在撲騰。

「行，好傢夥！一會兒宰了讓你先挑！」顧成歡揚起下巴沖七殺一笑，七殺橫在前面擋住去路，人立起來，爪子搭在顧成歡胳膊上，把嘴裡的兔子小心放在荀游懷裡，嗚嗚兩聲搖著尾巴。

兔脖子一圈都是七殺的口水，濕噠噠糊了一片毛，黏在一起。這兔子還小，紅通通一雙眼睛埋下去，瑟縮著不敢輕舉妄動。荀游指尖搭上去，看一眼，不緊不慢一縷縷理順那些糾纏的毛髮。

顧成歡低頭和七殺對視一眼，七殺很失落地放開顧成歡，也不撒歡到處跑了，亦步亦趨跟著。

「荀游快看看，到了。」夕陽餘暉，遍地落英，一顆偌大的櫻花樹，開得恣意爛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