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那條橫穿過整個辰吟縣的小溪依舊是那麼的幹凈清澈。

五年過去了，柳憶年還是如以前一般，喜歡靜靜的坐在小溪邊，看著溪水緩緩的淌過。

每次走到這個地方，都不免想起紀懸，然而一想起他，柳憶年就不住的嘆氣，早知道他出外考取功名之後就再也不回來，當時就應該不應該說那些話。

猶記得，那時剛過新年，濃厚的年味剛過，家裡就迎來了一個陌生人。

個子小小的，一臉稚氣，卻有著一張靈動的大眼睛的男孩兒，自稱是紀懸的小廝，說是來送信的。

柳憶年接到信，才知紀懸已於兩日前前往文華縣，而那日的柳憶年和柳憶景跟著金妹出嫁的隊伍去湊熱鬧，根本就不知道紀懸已經走了。

他有意不告訴他，不讓他送行的吧。

柳憶年總是止不住的這麼想。

五年了，都沒有他的消息，柳憶年有時候會賭氣的想，紀懸到底有沒有將他當成朋友，抑或他只是他無聊時的玩伴？

雖然有些氣憤，但是柳憶年的心中還是記得紀懸對當時的他挺是照顧的，他是真心對待他這個朋友。

想到這裡，柳憶年總是能夠從糾結中解放自己。

事實上，他曾多次糾結這件事，而後又用自己的想法打翻自己的疑惑……很矛盾的一個孩子。

「小年！」

那是一個愉悅的女聲，轉頭一看，還能看見一個人影小跑過來。

來人不過豆蔻年華，梳了一個簡單的髮髻，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的，見到柳憶年時，卻是笑的眯起了眼。

「你果然在這裡。」

女子站在柳憶年的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隨後又低頭看了看溪邊剛剛長出來的綠油油的小草，似乎在考慮著什麼，片刻後才在柳憶年的身邊坐下。

「不要勉強。」柳憶年說著，忍著沒笑，但是他笑彎的眼睛卻出賣了他。

「你就笑吧，不用忍的那麼辛苦。」女子也不介意，揮揮手道。

女子不喜歡坐在草地上，她不喜歡和草地接觸的感覺，但是為了在柳憶年的身邊坐下，她還是忍了。

「找我有事？」

「我不是一個人悶嘛，是佩姨說你出去了，我就猜想你應該在這裡，果然被我找到了。」女子俏皮的「嘿嘿」一笑。

「這麼冷的天，別陪我在這裡待著了，早點回去吧。」

柳憶年說著，臉上掛著淡淡的笑，五年過去了，他身上的稚氣早已褪盡，那張白皙的臉卻越發的清秀。

女子獃獃的看著他的側臉，隨後好似意識到什麼，臉一紅，撇過頭道，「我才剛來你就趕我走。」撇了撇嘴，又道，「我要和你一起回去。」

「小如乖。」柳憶年笑著道，語氣就像對待孩童，就差摸著她的頭了。

「別拿我當小孩子！」被柳憶年叫做小如的女孩對著柳憶年齜牙咧嘴的抗議道，「我就比你小幾歲！」

「小了三歲。」柳憶年看著眼前的小溪，「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真把我嚇了一跳。」

這條溪對柳憶年來說，真的很有意義，他在這裡遇見了紀懸，同時也是在這裡，遇見了小如。

「這是緣分啊。」小如聽柳憶年這麼一說，看向河面，開始回憶道，「若不是你，我現在大概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了。」

柳憶年第一次見到小如時，是在一年前的秋天。

他如同往常一般到溪邊看溪水，卻見溪邊躺在一個女子。

女子身上穿著一身錦緞制的鵝黃色的長裙，粉面紅唇，雙眼緊閉著。

柳憶年見她雖是富貴人家打扮，身上卻沾著塵土，額上還有傷。

柳憶年連忙上前查探她的氣息，見她呼吸平穩才放下心來，可是她仍舊昏迷不醒。

柳憶年不知道她是從哪裡來的，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躺在這裡，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見死不救。

遂連忙把她往家的方向背去。

回到家後，柳憶年將人交給挽佩先照顧著，而他連忙跑去找住在隔壁的江郎中。

江郎中趕過來爭診斷後，發現她除了額上有上外，仔細檢查後發現她的腳踝處也腫了起來。

等江郎中開了藥方抓了藥，柳憶年又趕著去熬藥。

忙乎了大半天，終於閑了下來。

但是等女子清醒後，卻發現她失憶了，那個時候的柳憶年，只感到一陣頭疼。

因為不知道女子是從什麼地方來的，想要送走她也不可能，於是女子便留了下來。

挽佩把她安排在了柳憶景之前住的那個房間。

因為女子身上還有一塊玉佩，玉佩上面刻了一個「如」字。

不管女子的本名里是不是帶個「如」字，但是從她失憶開始，身邊的人就稱她為「小如」。

「你到現在都還想不起自己是從哪裡來的嗎？」

柳憶年突然的疑問讓小如怔愣了片刻，搖了搖頭，道，「不記得了。」

小如隨後莞爾一笑，「不是你們說，我可能是哪來的有錢人家小姐嗎？如果我想起來了，我一定會沖回去認爹，到時候還是有了好處，我不會少你一份。」

說著，小如還拍了拍柳憶年的肩膀。

柳憶年有些無語，這孩子的想法怎麼會這麼奇怪呢？

「你怎麼這麼喜歡這條小溪？」小如撿起身邊的小石子，想也沒想就往溪里丟，濺起的水花將溪里的小魚小蝦驚的亂竄。

小如看見了，眼睛也不眨一下，繼續往裡頭丟。

柳憶年還是淡淡的笑著，「我就是喜歡這裡啊，沒有理由。」

確實是沒有理由。

一開始是因為挽佩的打罵，才不得不往這裡跑，不得不在這個地方待上二三個時辰才回家；到了後來，遇見了紀懸，心底有了一絲的牽掛，小溪也成了他們約定的地方。

等到紀懸真的走了後，柳憶年發現，來小溪邊已經成了他每天必做的事，這是他每日活動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其實有些時候，他心裡會有所期待，期待這有一天，他坐在這裡的時候，能夠遇見紀懸。

可是這幾年來，這個期待卻一直在落空。

柳憶年有些失望，可是自從他不在上私塾後，他就天天堅持過來，發獃看著溪水坐上半個時辰。

小如坐在他身邊，總覺得他透過溪水在看著誰，眼裡閃過一絲的不悅，「很晚了，我們回去吃飯吧。」

柳憶年抬頭看了看天，晚霞滿天，夕陽懸於半山腰，欲落未落。

「嗯。」應了聲，柳憶年慢悠悠的站起身來。

小如的動作比他更快，當他拍去身上的塵土時，小如已經跑到前方去了，還不時的轉過頭來看他，並催促他快些。

柳憶年無奈的笑，慢慢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