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聲辭舊迎新。

鄉村田野里的孩子最高興的還是要數過新年的時候，只有在新年的時候，才有新衣服穿。

柳憶年家現在雖然不富裕，但是也比鄰居來的好一些。

新年的第一天，放鞭炮的，串親戚的，家家戶戶喜氣洋洋，熱熱鬧鬧的，但是相比之下，柳憶年家卻稍顯冷清。

今日，柳憶年穿了一件紅色的小馬褂，衣服下擺的位置，綉了一朵小小的牡丹花。

這小馬褂確是出自挽佩之手，與一般的馬褂不同，這馬褂的裡邊被挽佩塞了一層厚厚的棉花，以抵禦冬日的嚴寒。

至於馬褂上的花，則是柳憶景繡的，也可當做是她出行前留給柳憶年最後的一件禮物。

牡丹花有富貴之意，綉在孩童的衣物上會稍顯老氣，但是經過柳憶景的手，卻將它繡的翠艷欲滴。

身穿紅色的小馬褂，襯著柳憶年那張白凈清秀的臉，看著就像個小金童，惹人喜愛。

柳憶年坐在門外的大石頭上，看著四周來來往往的行人。

這石頭從他能記事起就在了，四四方方的一塊，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一直就擺在木門的右側，但是從來沒有用過，迄今為止柳憶年也沒有發現它的用途。

其實他們家和鄰里的關係都不錯，只不過這初一嘛，肯定是先走完親戚，再到友人家做客。

走親訪友，先走親，後訪友。

正當柳憶年百無聊賴之時，柳傑的身影慢慢的清晰了。

「叔父新年好。」柳憶年小跑過去。

柳傑一見他，就止不住的笑，大概也是新年到，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臉上的笑意也止不住的濃了。

「新年好。」柳傑將手中的提著的兩尾魚晃了晃，道，「這可是我昨兒在城裡買的，在家裡養了一個晚上，今天讓你娘給你們做個魚湯。」

「謝謝叔父。」柳憶年咪咪笑，有魚吃，當然開心了。

過年本是高興的日子，但是紀懸卻是一臉的愁雲慘淡。

這也不能怪他。

美美的過完除夕夜，第二天就有人上門來騷擾了。

確實是騷擾的，來巴結他爹的，他還能理解，問題是巴結他爺爺的，就讓他有點無語了。

爺爺早就告老還鄉了，就算巴結了，他也不可能再在朝廷上為巴結他的人美言幾句。

於是這些人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此時廳里，院子里，擠的滿滿的都是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跟趕集似的，哪裡有熱鬧往哪裡湊。

還有些人是找紀懸的，拚命向紀懸介紹自己的女兒，侄女，嘴裡啰啰嗦嗦絮絮叨叨的，這人一句，那人一句，聽的紀懸頭大。

他的爺爺，爹爹和娘分別在前廳，院子和茶室里被人圍著，空不出人幫他拒絕。

煩的要命的他只好借口溜掉，跑到書房關好房門再也不出去。

為了平靜心中的煩躁，紀懸取來紙筆，準備寫字帖，卻被一陣敲門聲打斷。

心想又是哪個不長眼的，「誰？」

站在門口的人也聽出了紀懸的語氣不善，頓了頓，答道，「是我。」

出了聲，紀懸意識到是自己的娘，好奇她怎麼突然有時間過來了。

放在筆打開房門，看見紀夫人，發現她的神情有些狼狽，大概也是被那些客人給追趕的。

但是紀夫人很快就恢復了自己原來的樣子，清冷高傲。

……其實此刻紀懸挺想摔門走人的，但是奈何他走出這裡不到十步，就會被堵。

「二月的童試，你準備的怎麼樣了？」

紀懸在心裡對這著紀夫人翻了個白眼，她找他從來就是有關於科舉，有關於前途，不會有其他的事。

「尚可。」

「尚可？」紀夫人皺眉，顯然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娘已經在鄰縣給你安排了一個房子，過完年你就住過去。」

「這……」

「這是為了你好，早些過去，免得當天匆匆忙忙的。」

童試的考場設在臨縣，也就是文華縣，辰吟縣雖然和文華縣一樣是縣，但是卻屬於文華縣的管轄範圍，從辰吟縣往文華縣走，至少也要走個一日才能到達。

「其他的就不要多說了，這幾日也不要出門，好好在家收拾東西。」

「是，母親。」

不知道是不是紀懸太敏感了，他總覺得，紀夫人有意無意說的「不要出門」，指的是讓他不要再去見柳憶年。

不過這幾日，他也不太可能去見他。

到時候修書寄予他吧。

—三日後—

「少爺，少爺。」紀家的家丁，紀懸的貼身小廝小丁，匆匆忙忙的從遠處跑來。

小丁長的虎頭虎腦的，年齡和柳憶年相仿，自三年前被買進紀家後，就一直跟在紀懸身邊服侍他。

「何事如此匆忙？」此時的紀懸正悠然的在園中看著池裡的鯉魚。

這幾日，原先池中因寒冷而結起的薄冰隱約的有了融化的跡象，冰面上隱隱約約還能看見鯉魚在水裡歡樂的游來游去。

「都準備好了，就等少爺過目了。」

小丁睜著烏溜溜的大眼望著紀懸，紀懸看他這麼眼巴巴的望著他，眼裡滿是期待，也就順了他的意。

小丁準備好的包袱已經被下人搬到了馬車上，而馬車則停放在後院的馬廄里。

地上的積雪長在融化，地面濕滑，小丁小心翼翼的走在紀懸身後，還不忘提醒紀懸要小心。

當紀懸看見馬廄里的馬車時，有些傻眼。

馬廄里停了兩輛馬車，其中一輛塞滿了包袱。

「你把什麼放進去了？」

「書啊，衣物啊，棉被啊，還有炭火盆。」

這是準備把整個家都搬過去吧？

紀懸的嘴角抽了抽，「那我坐哪？」

「少爺，不是還有另外一輛馬車嗎？」小丁眨巴眨巴眼，一臉單純。

「把書和衣物留下，其他的搬走。」

「可是少爺，其他東西都是必備物品啊。」小丁急了，「怎麼可以不帶。」

「到那邊可以再買。況且母親會安排好的。」

小丁一拍自己腦袋，笑了，「也是哦，我這就去叫人搬走。」

紀懸無奈的笑笑，看著小丁跑遠的背影，恍然間又想起柳憶年，想起了昨日已經寫好的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