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石，是解石的第一步，也是賭石行業一條既定的古老法則。擦石的順序：一擦蟒，二擦枯，三擦癬，四擦松花。目的就是找到正綠的位置，防止切石的時候，把綠切跑、切輸。

擦石的時候，主要看霧、底和色。真正的行家和老手，憑藉數十年沉浮的經驗，在這第一步的時候，就能幾乎精準無誤的從這小小擦口裡判斷出綠的深淺和成色，甚至預估出綠的大小，然後再決定要不要轉手出讓，讓旁人繼續往下賭。

老師傅看著京城來的小少爺沒有拿強光電筒看面找擦口，僅僅是上手一摸一掂，就拿起金剛砂銼刀開始去皮，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心裡卻沒有絲毫的質疑，只覺得不可思議！這些傳承百年之久的老牌世家，到底掌握了多麼深厚而精妙的賭石技藝？

張玄乙坐在案前，一改方面的淡漠，神情變得虔誠無比，對掌心這塊小小的石頭敬若神明。周圍人懂行的、不懂行的，都受這種氛圍的影響而下意識斂去了聲息，偌大的石室內，除了銼刀摩擦毛石表皮的聲音，靜得落針可聞。

副市長極有眼色地在他擦石之前，就讓人把嗷嗷直叫的顧建春給送了出去。那孩子的結局已經定了，賭品即人品，品性不佳的人，世家是不會受用的，畢竟狗養大了反咬主人的事，古今中外都是屢見不鮮。

相反顧北山那邊，市長助理已經及時安排了醫護人員，在給兄弟兩個處理傷口。

顧北山傷得輕，相比於顧南江猝不及防被踹倒的那一下，幾個著地的地方都擦傷了露出紅白的血肉，額頭上還頂著個醒目的大包，顧北山只是在顧建春盲目掙扎的時候，被他抓傷了手臂，身上有幾塊難免的青紫。所以醫生給他處理得也簡單，倒是顧南江那小胳膊小腿上，都纏起了厚厚的繃帶，瞧著可憐兮兮的。

顧北山看弟弟上藥時疼得齜牙咧嘴的小臉，又心疼又內疚，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然後衝出去揪著顧建春那畜生的頭髮把他腦袋摜到紅磚牆上去！磕得他鼻青臉腫爹媽都不認識！

顧南江抬頭望著緊緊盯著自己，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的哥哥，又看了看正在專心解石的張玄乙，抬起只是擦破了一層油皮的小手，輕輕握住顧北山的手，朝他安撫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知道那個人的習慣，要是有人在他解石的時候打擾他，哪怕是天塌下來了，無論男女老少都無法倖免於難。顧南江上輩子就見過張玄乙因為被打攪，直接甩出金剛砂銼刀射穿了那個人的肩膀，血登時噴湧出來，濺得滿屋子都是！

顧北山看著弟弟堅強又懂事的神情，忍不住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他，小臉貼著弟弟肉乎乎的臉頰蹭了蹭，滿是疼惜。都是哥哥不好，哥哥沒有保護好小江，不會有下次了。

半個時辰之後，石窗開出來了：滿綠！水種！

僅僅一指半的皮殼，入眼全是上等的翠綠，看得圍觀一幹人等呼吸都停了！

張玄乙放下銼刀，眼尾幾不可察地彎起一個弧度，這才有人如夢地高呼一聲，「好種！寶貝啊！」引得其餘眾人紛紛圍觀過來，又是一番嘖嘖讚歎。

周圍一群孩子見著大人們的反應，看向顧北山和顧南江的目光頓時就變了，多少都帶了些艷羨，就是那些自以為藏得好的，也不過是驕傲不肯服軟示弱罷了。

「測試結束了。」張玄乙撐著桌案站起身，對守在邊上目光炯炯的雲盤市一眾高層，淡淡開口道，「這塊石頭送你們了，切漲切落看你們的造化。」

副市長聞言，一雙眼睛頓時亮得跟燈泡似的，看著張玄乙的眼神那才真是看到了活的財神爺！忙不迭應聲道：「哎！好好！承您的吉言！托您的福！您今兒個還逛嗎？我找幾個信得過的貼身保護您！」

張玄乙搖頭，「不了。」他本來就不喜歡人多。

副市長連忙又接道，「那我派人安排車送您回酒店，您有任何需要，請儘管和他們講！」

「嗯。」張玄乙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緩步走到黏黏糊糊抱在一起的兄弟倆面前，居高臨下，「要不要做我徒弟？」

兄弟倆同時抬頭，不約而同地眨眨眼。

顧南江反應過來，心裡激動不已，生怕自己的傻哥哥什麼都不懂就拒絕，連忙握著他的小手，朝他點點頭！

顧北山寵溺地笑著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然後才對著張玄乙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一個響頭，「多謝師父不嫌棄！」

「哼！」

張玄乙臉色陰沉地冷哼一聲，轉身就走。兒女情長，不成大器！

市長助理匆匆宣布了測試結束，又說了幾句漂亮話算作安慰「陪跑」的其他孩子，讓人給他們每人發了一盒進口餅幹，又送了一人一隻漂亮的小書包，叮囑務必把他們安全地送到家長手裡，然後就離開了。

顧南江帶著大傷小傷，興高采烈地跟在顧北山身後被送回了家，殊不知此刻的家裡早就亂成了一鍋粥。

顧冬根和張紅霞原本正在工程隊里幹活，突然有家門口的熟人匆匆跑過來，劈頭蓋臉就是一句：冬根你們家兩個兒子惹禍了！冬林和他媳婦兒正躺在你們家門口鬧呢！把夫妻二人給砸蒙了！

兩兄弟高高興興回到余鎮，還沒進家門兒呢，隔著一條巷子就看見他們家被附近的鄰居里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多少人的議論和勸和聲都沒能淹沒他們那位潑辣著名的二嬸的尖嗓子。

顧北山微微皺起眉頭，顧南江心裡暗道一聲糟糕，連忙甩開顧北山的小手，擠開層層人群，沖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