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江轉頭看了他一眼，又把小腦袋轉回來，繼續摸石頭，順便招呼顧北山也過來摸一摸，「哥哥，你覺得哪個好？」

顧北山笑著把弟弟選的幾個石頭整體又摸了一遍，然後拿起顧南江兩個裡面選剩下的那塊，用小孩子該有的天真語氣認真道：「小江拿這個。這個不重，好拿。」

「哈哈！」顧南江笑出一口白白的小米牙，在他哥白嫩嫩的臉上吧唧一下，「好！就選這個！」

顧建春看著面前兩個小白痴跟過家家似的在「挑石頭」，忍不住嫌棄地大聲嘲諷道：「顧南江、顧北山，你們是豬嗎？挑玉是要看皮殼的外形和色澤，摸它的手感，是需要非常豐富的經驗還有天賦去感受的！還『這個不重選這個』？！你們以為這是小孩子過家家嗎？幼稚！玩這種無聊的遊戲，真丟人！沒出息！」

他的大嗓門瞬間吸引了過半數孩子的注意力，不少人都朝這邊望過來，更有無數細細碎碎的議論和嘲笑聲在周圍響起。顧建春滿臉得意，猜想下一刻這兩個小白痴就要更丟臉地哭鼻子了！心裡越發暢快！

顧南江覺得這貨八成是個智障，於是把石頭交給顧北山，小手扯了扯他的衣角，低聲道：「哥哥，我們去那邊吧。」

顧北山自然什麼都聽他的。

兩人看都不看顧建春一眼，抱起石頭就走。

顧建春臉上不好看了。

這要平時在家裡，他們不理自己，自己也不屑跟他們玩兒，他們走了就走了。但現在，他卻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家裡兩個小白痴弄了個沒臉，而且這裡還不乏一些認識自己的、和自己玩兒得好的同伴。

他現在不用回頭都能想像，這些人正在用什麼樣的眼神打量他。

今天如果不把這兩個小混蛋教訓服了，往後誰還聽他的？誰還服他？

顧建春這麼想著，滿是惡意的目光已經落在了一手緊緊抓著顧北山衣角的弟弟身上。

他幾個大步追趕上去！

「小王八羔子！你爺爺跟你說話呢！」隨著惡狠狠的一句話起，顧建春抬高的左腳已經用力踹上了顧南江的屁股！

兄弟二人一時不察，顧北山眼見著顧南江朝前踉蹌兩步，直直撲倒在地上，目眥欲裂。

「小江！」他立即扔了手裡的毛石，把顧南江扶起來，「沒事吧！」

顧南江坐在地上，額頭、臉頰、膝蓋和掌心傳來的陣陣劇痛，讓他一時間忘了言語，生理性的眼淚已經大顆大顆滾下來。

顧北山看著弟弟臉上擦破皮露出的血肉和額頭上迅速鼓起來的青紫大包，所有理智都在瞬間燃燒起來，沸騰了全身血液。

下一秒，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顧北山突然怒起，把顧建春撲倒在地，隨手抄起塊石頭，照著他的腦門就是一下！

顧建春頓時頭破血流！

顧北山就像沒看見一樣，扔了石頭，如同被逼到絕路的凶獸，滿目血光，一聲不吭地把拳頭砸向顧建春的頭臉，拳拳到肉，狠辣至極。

顧建春疼得嗷嗷直叫，卻怎麼也掙不開這個比他小了整整三歲的堂弟，不知道從哪裡淌下來的鮮血糊住了眼睛，他視野里一片緋紅，眼睛刺痛，臉已經疼得不像是自己的了。

周圍的保安迅速反應過來之後，連忙一擁而上把兩人拉開。

周圍的小孩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閉上眼睛哇哇大哭！

顧建春躺在地上捂著臉，呻吟著直喊救命。

顧北山被人拉開之後也冷靜下來，連忙跑回弟弟身邊，查看他的傷勢。

坐在高台上的幾個人，此刻臉色都不太好看。

誰也沒想到，好好的選苗子考驗，怎麼就突然變成了流血現場？

副市長一邊指揮秘書去處理兩個孩子的鬥毆傷人事件，一邊神情忐忑地朝著張玄乙賠笑臉，生怕得罪了這尊財神爺。

張玄乙皺著眉再次起身走下台，來到顧北山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一蹲一坐的兄弟二人。

「給我看看你的手。」少年的聲音依舊清冷，讓人無端背脊生寒。

顧北山以為他是過來關心他弟弟的，聞言連忙輕輕握著顧南江的小手，攤開在他面前，「掌心擦破了，能讓您帶來的醫生給看看嗎？」

周圍眾人看見這一幕，也是神色各異。

年紀稍小一點的孩子，看見張玄乙走近，就嚇得臉色發白，膽小的更是已經遠遠躲起來了。

年紀大一點的、聰明的，已經從這一幕看出了貴人對這件事的態度或者說偏向。雖然事情的起因原本就是顧建春自己，他弄成現在這副樣子也是罪有應得。但是非黑白到底是上面有權有勢的說了才算，現在貴人似乎已經有了公斷，那他們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對待這幾個人的態度也就有個大致方向了。

至於高台上跟在張玄乙身後一同下來的，那一個個人精，就想得更長遠了。他們心裡隱隱有個猜測：俗話說三歲看八十，這兩兄弟的性格品性怕是已經入了這位貴人的眼。即便最後他們的毛石開出來不是最好的，留不留、留誰，還不是看這位少爺自己的意思？沒看人家一直冷冷淡淡，從開始到現在幾次說話，都是為了這對小兄弟嗎？

就在眾人揣測紛紛的時候，張玄乙卻再次冷聲開口，目光直直落在顧北山身上，「我說你的手，給我看看。」

顧北山不解地看著他，著急地解釋道：「我的手沒事，好好的。我弟弟他受傷了，能請您找人給他看看嗎？」

張玄乙不說話，皺眉看了他一會兒，轉身離開。

他走到屋子中間，專門用來切割毛石的寬大金剛石檯面前，再次開口，卻是對著身邊站的人，「去把他們選的毛料拿過來。」

那人微微一愣，隨即反應迅速地跑回去，再三確認了顧北山兄弟倆選定的毛石之後，才小心翼翼地把那塊成人兩個巴掌大的石頭捧過來。

張玄乙已經自顧自地在石台上鋪了一層水，打開機器開始調試。

一旁原本被請來解石的老師傅見狀，忍不住驚訝地開口，「您這是準備親自給他們解料？」

張玄乙不說話。只要不瞎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多此一問便是魯鈍。

老師傅被冷落了也不怨憤，而是專心致志地觀察起了他的解石手法。來自京城玉石世家的傳承，哪怕悟到一點點皮毛，都能讓他受用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