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冬根只以為他是小孩子說的一時氣話，語重心長地教育他，「這可不是一個懂事的孩子該說的話。雖然這次的事情，二伯和二嬸誤會了你們，讓你和弟弟受了委屈，但不管怎麼樣，他們都是你的二伯二嬸，是爸爸的兄弟，是你的長輩，我們是一家人，血脈親情永遠都改不了。要過日子，摩擦和矛盾都是難免的，我和你媽也經常為了小事吵架，但吵完大家把話說開了，就還是和和睦睦的。等弟弟好了，咱們就去二伯家，看看你建春哥哥，畢竟你也把人家打傷了，也保護了弟弟，替弟弟出氣了，對不對？以後可不能在說這樣的話了，別人會說小山不懂事，不是個好孩子的，知道麼？」

顧冬根自以為說得溫和懇切在情在理，顧北山只是冷冷地看著他，眼中的溫度一點點退卻到冰點。

這要不是他和小江的爸爸，顧北山早就在他說第二句話的時候，就把桌上的水杯砸到他臉上了。

他弟弟渾身是傷，現在還躺在病房裡，他爸爸卻在隔壁告訴他，你們雖然受了點委屈，但也出氣了，不能妄議長輩大逆不道。

還想讓他帶著弟弟去給那一家人賠禮道歉。

顧北山很想站起來質問他，那夫妻倆凶神惡煞地鬧上門來索要賠償，滿嘴粗話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是他兄弟？他們看著你兒子跪在地上給他們磕頭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那是他們的晚輩，是他們血親的侄子？你要是知道上輩子你死了之後，你這幫和和睦睦的好兄弟是怎麼跟你父母雙亡的兒子爭遺產爭賠償金，怎麼在他們艱難度日的時候落井下石的，你還會不會坐在這裡當這個和事佬，要你的兩個兒子上門給他們賠禮道歉！

「話我放在這裡。」顧北山站起身來，眼神冰冷地和他對視，「新房子只會寫我和小江的名字，讓不讓他們進，決定權在我們，我只是通知你一聲，不是在跟你商量。至於你們要不要搬進來，你們自己做主，我不強求，我和小江也不會餓死。」

說完，在顧冬根震怒的眼神中，顧北山走到門口，神色漠然地留下最後一句話，轉身離開，「最後再強調一遍，在我眼裡，沒有長幼，沒有是非，只有小江，誰要是敢碰我弟弟，我就跟他死磕到底，誰都一樣。」

顧冬根被他氣得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椅子，怒不可遏地吼道：「你這是跟你爸說話的態度嗎？你給我站住！」

顧北山頭也不回地關上門，回到顧南江的病房。

當著顧南江和張紅霞的面，他把剛剛的決定又說了一遍，只是態度比起剛才卻柔和了很多，「有件事我想和你們商量一下，師父說在市裡買了房子，讓我們都搬進去，一方面為了他平時方便教授我和小江技藝，另一方面小江也到了上學的年紀，市裡的學校肯定比鎮上的要好得多。你們覺得呢？」

顧南江沒有懷疑他為什麼說話突然變得這麼有條理，只以為這是張玄乙教的，他哥哥又聰明，比同齡孩子也更穩重，所以聽上去並沒有多大的違和感。

他笑著抓住顧北山握過來的手，眼神單純，「哥哥喜歡，小江就喜歡。哥哥去哪裡，小江就去哪裡。」

顧北山被他依戀的小模樣軟得心都化了，低頭親了親他的小臉，輕聲笑道：「小江喜歡哥哥就喜歡，哥哥去哪裡都帶著小江。」

相比於兩個「小孩子」單純的快樂，張紅霞作為成年人心思就多了。

這接二連三的驚喜來得太突然，總讓她有種活在夢裡，不真實的感覺，生怕一個走錯路，就落入了別人的陷阱，到時候他們夫妻倆怎麼樣無所謂，要是因為她的虛榮和貪心毀了兩個孩子的一輩子，那她後悔都來不及。

所以她心裡很猶豫。

正好，這時候顧冬根來了，臉上還帶著未消的怒容，氣急敗壞地瞪著顧北山，「你現在了不起了是吧？被貴人看上了，就六親不認了是吧？就你這樣的人品，再聰明又能怎麼樣，就算現在被貴人看上了一時風光，也成不了什麼大氣候！」

「你憑什麼這麼說我哥！」顧南江一怒之下就要從床上下來，卻被顧北山按住了小身子。

「小江乖。」顧北山輕輕拍著他的肩膀，語音語調溫柔，「沒事沒事，你身體還沒好，聽話別下床，別讓哥哥擔心。」

顧南江氣得發抖，目光越過顧北山的肩膀，兇狠地瞪著顧冬根，一副要跳起來跟他打架的樣子。

張紅霞也被他莫名其妙發的這通邪火惹怒了，杏眼圓瞪地斥罵他，「你吃錯藥了吧，好好的沖孩子發什麼火？」

顧冬根被他們娘仨合起伙來的對抗給氣瘋了，抬手用力退了張紅霞一把，怒吼道：「我吃錯藥了？我看這兩個小兔崽子才吃錯藥了！你問問你兒子他剛剛跟這個當爹的放的什麼屁！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

張紅霞被他推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頓時氣紅了眼，「我兒子怎麼了？我兒子是我一個人生出來的，沒有你顧冬根的孽？你有本事！你有本事沖你那兩個哥哥嫂子也喊一個呀，拿老婆孩子撒火，算什麼男人！」

「你！」顧冬根氣得手都抖了，「你就是個潑婦！你潑婦！」

張紅霞和他針鋒相對，「我就是潑婦，我潑婦也比你窩囊廢強！拿著兒子的機遇做人情，討好你那兩對良心都被狗吃了的哥哥嫂子！人家是怎麼對你的？怎麼對你兒子的？你就是個窩囊廢！連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保護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受盡欺負！我當初瞎了眼了才嫁給你，跟著你受了一輩子的氣！」

顧北山在他們吵起來的時候，就抬手捂住了顧南江的耳朵。眼見著兩個人越吵越凶，弟弟忍不住微微皺了眉頭，顧北山終於忍不住放開顧南江站起身來，走到門口，對著守在門外的兩個人冷聲吩咐道：「麻煩你們進來，幫我把弟弟抱到隔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