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顧北山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反應過來之後心裡的怒火和醋意，頓時翻江倒海！

他猛地轉身站起來，動作太突然以至於顧南江都沒來得及站穩，就被掀翻在地。

但凡他現在還有一點理智能冷靜下來想一想，就會意識到，上輩子就能為了他整容變性最後客死異鄉的顧南江，重生之後怎麼可能去在乎那從來就沒正眼瞧過的「傳宗接代」？

可是他現在整顆心，都像是正被硫酸腐蝕的鋼鐵，疼得扭曲變形焦黑一片，甚至任由顧南江光著腳一屁股摔在地上，滿臉震驚和呆愣地看著他，也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你再說一遍，你要什麼？」顧北山居高臨下，雙目赤紅地盯著他，咬牙切齒地問道，「談戀愛？結婚生子？然後讓我給你做一輩子地下情人？看著你夫妻恩愛子女雙全！」

「如果我說我做不到，我不答應呢？你預備怎麼辦？是現在就跟我分手，還是等你找到下家，把我玩完兒了，再一腳踢開？既然你早就打算好了，那不如現在就散夥！大家分道揚鑣！」

顧北山神志不清地吼完，就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房間。

房門重重摔上的巨響，震得整個二樓都彷彿搖晃！

坐在樓下沙發上的石子名，微微一愣，偏頭朝二樓樓梯口看去，半晌才回過味來：他還以為自己瞎白話了，這反射弧，可夠長的。

顧南江坐在地上，慢慢紅了眼眶，眼淚一滴滴砸落在通紅的掌心，迅速匯成一小片水澤，從指縫裡滲出來。

他原本只是氣不過他瞞著自己，看自己這些年跟傻子似的在他面前撂了所有底兒，所以想看他氣急敗壞又拿自己沒轍的樣子，把場子找回來，好歹彌補一點心理落差。

所以他生氣，他把自己摔在地上，這些顧南江都不計較，甚至還因為他嫉妒他發脾氣，而感到沾沾自喜。

可是他怎麼能這麼輕易，就說出分手這兩個字？

他的愛就僅此而已？或者說，這真的是愛嗎？

他知道他們彼此都是重生，所以這些年的無微不至和之前的告白，到底是愧疚、彌補，還是真的源於愛情？

顧南江越想越鑽牛角尖，甚至開始臆測顧北山在知道自己將來也會結婚生子，不能糾纏他一輩子之後，心裡會是怎樣的如釋重負。

多好啊，終於把這份兩輩子的孽債還清了，他又能過回從前正常人的生活了。

「誰他媽稀罕你的喜歡！」顧南江淚流滿面，嘶吼著把所有伸手能觸及的東西，都砸向了禁閉的房門。

而另一邊，顧北山倚在牆上，根本沒有離開。

其實在房門摔上的瞬間，他就後悔得恨不得給自己左右臉各來兩下了。

讓你嘴賤！

讓你沒腦子！

可是冷靜下來之後，之前被忽略的種種細節，也跟著在腦海中浮現出來：之前自己下樓時，小江紅著眼睛望過來的第一眼，那種震驚和探究的眼神、突然問自己有沒有秘密又提到了十幾年後才會出現的變性手術，還有剛才……上輩子寧可去做那種手術，換張臉回來也要跟他在一起的人，怎麼可能眼裡還容得下別的人別的事？

他知道，小江八成已經發現自己重生了。

雖然他還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裡露出了破綻。

但是他卻突然產生了一種近鄉情怯的複雜心情，躊躇猶豫地站在門口，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得知了真相的小江。

就在這時，重物砸門的劇烈聲響，伴隨著顧南江聲嘶力竭的哭喊，分毫不差地傳進了他的耳朵。

顧北山心裡像是被狠狠揪了一把，又悶又疼，讓他差點就紅了眼眶。

什麼情緒什麼後果都通通見鬼去吧！

顧北山衝動地一把推開房門，大步跨進去，就看見顧南江還維持著剛剛他離開的姿勢，癱坐在地上，眼睛和鼻子都紅通通的，掛著狼狽的淚痕，看見他走進來，頓時哇的一聲，哭得更厲害了！

顧北山用力吸了吸酸脹的鼻子，兩步上前，一手穿過腿彎一手托著後背，打橫抱起來坐到床上，拿過床頭櫃上的紙巾給他擦眼淚。

「不哭了，乖啊，哥哥不好，哥哥是混蛋！」

顧北山抓著他的小嫩手，朝自己臉上拍，被顧南江氣頭上用力甩了兩個巴掌，依舊笑嘻嘻地摟著他不放，一副心滿意足渾身舒坦的樣子，賤得登峰造極。

「不生氣了啊，不哭不哭。哥哥剛才是在跟你吵架呢，吵架的話那都是氣頭上的，不過腦子，不能當真。哥哥哪兒能真跟你分了啊？到哪再找你這麼聰明伶俐玉雪可愛上得廳堂滾得大床，最重要的是還這麼愛我這麼疼我的媳婦兒啊？不哭了寶貝兒，哥的心都被你哭碎了。」

「你滾蛋！」

顧南江正在氣頭上，根本不吃他這套，一邊泥鰍似的扭動掙扎著，使勁推他的胸膛，一邊含淚怒氣沖沖地控訴，「你不是說我利用你嗎？不是覺得我玩弄你嗎？我告訴你，你說對了！我他媽就是閑得無聊才找自己的親哥哥搞基！等我哪天玩膩了，收心了，就踏踏實實找個好女孩結婚！誰他媽天生喜歡搞男人！誰他媽犯賤！」

「好了好了。」顧北山雙手緊緊摟著他的腰，下巴和薄唇輕輕蹭著顧南江靜脈怒張的脖子，心疼得不行，「是哥哥犯賤，哥哥就喜歡被小江欺負，哥哥就心甘情願給你當小情兒。小江不哭了，哥什麼都聽你的，什麼都依你，以後你要是娶了老婆生了孩子，我一定把小侄子和弟媳婦兒當親兒子、親媳婦兒疼，不，比親兒子和親媳婦兒還親，好不好？」

顧南江一口要在他肩膀上，留下一圈整齊的牙印，紅著眼罵他，「你他媽混蛋！」

「是是是，我混蛋我混蛋！」

顧北山連聲應和他，跟著他一起咬牙切齒，大義凜然，「我不僅混蛋，我還王八蛋臭鴨蛋鵪鶉蛋老鹹蛋大黑蛋！我就是個畜生！敗類！人渣！我活著我都浪費資源污染空氣我！我有時候照鏡子都恨不得掐死我自己！」

「可是我轉念又一想啊，我不能就這麼死了。我要是就這麼不負責任地自戕了，那誰給我們家寶貝兒洗衣服做飯，穿襪子收拾行李啊？誰在我們寶貝兒遇到危險的時候擋在前面，在他不高興的時候逗他開心啊？誰給我們家寶貝兒洗澡，晚上抱著他睡覺啊？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