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跟小狗打架似的鬧了沒多久，顧南江借著剛剛發泄過的昏沉勁兒，被顧北山雙臂一圈摟在懷裡，哼著歌，一會兒就哄睡著了。

顧北山一動不動地抱著他，等了很久，直到倚在懷裡睡得粉撲撲小嘴微嘟，甚至流下一串晶瑩剔透的口水的大寶貝兒，發出均勻綿長的輕微鼾聲，才慢慢探出一隻手，打開自己這邊的床頭燈，然後輕手輕腳地抽出身子，下了床。

拿起手機，借著走到落地窗邊拉窗簾的空隙，他給還在國內的石子苓發了信息，把自己今天晚上遇到長崎的事，告訴了對方，然後耐心地等石子苓的回覆。

偌大的房間里，一盞暖黃的微光，堪堪籠罩住床上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顆小腦袋的人形鼓包，映照著睡得髮絲凌亂眉眼柔和的小臉，美好得簡直不像話。

顧北山赤著腳，站在微弱燈照不到的陰暗角落裡，手裡握著手機，垂眸靜靜注視著和自己幾步之遙的那方片寸小地，嘴角的弧度忍不住一點點擴大，帶著濃得化不開的深情和感動。

心裡只想著這輩子要是能護得這麼個寶貝兒平平安安的，和他一起種種花養養鳥白頭到老，真是什麼都不求了。

石子苓那邊的消息回得很快，嗡嗡兩聲震動之後，顧北山把手機舉到面前，窄小的熒幕上，黃底黑字顯現出這麼一段話：我和爸爸已經得到消息，此刻正在前往J國首都的飛機上，明日上午便抵J。勿憂勿擾，靜觀其變。

第二天早上，師徒三人在酒店餐廳吃早飯。

張玄乙從上衣口袋裡掏出兩張卡，輕輕往前一推，「，花町溫泉會所的黑卡，昨晚臨行之前，長崎賀山送的。給你們放一天假，在J京周邊逛逛，順便去玩玩。」

花町會所，相比全世界津津樂道的十大明泉，幾乎不為人知，但這僅僅是在普通人眼裡而已。

在涇渭分明等級森嚴的上層圈子裡，長崎集團名下花町會所的VIP，和某些資深老牌的奢侈品限量款、全球頂尖的高爾夫、馬術俱樂部的會員資格等同，都是無形的地位象徵，是無需宣之於口就能讓同一個圈子裡所有人艷羨不已的炫耀資本。

數百年的天然藥泉，在四面環繞的田園景緻中飄著恍如仙境的渺渺白霧。

長崎集團的第一任董事長眼光犀利地發現了這處溫泉的深遠價值，在它流傳於世之前，果斷收購併開發為集團名下最負盛名的溫泉會所。一開始的定位就是面向全球內極負盛名地位尊崇的名人貴族的頂尖會所。

而毋庸置疑的，相比全球限量五百張的白金卡和限量五十的純金卡，傳說只有一手之數的黑金VIP，就真的只是個傳說而已。外人從來只能聽說某位高級政客皇室成員或者行業領袖被贈予了極其珍貴的一張，可惜這麼多年連萬能的互聯網上都沒有實圖流傳。

於是現在靜靜躺在桌子上，半個成人巴掌大小交疊的兩張純黑底邊緣印金薔薇浮紋的准入卡，讓顧南江不禁懷疑，這其實是地攤上十塊錢一張泛濫成災的仿冒品。

「這位長崎先生，師父你和他的關係好到什麼程度？他送這麼貴重的禮物，是不是有求於你？」顧南江凝眉。

不是他要刻意把人往壞處想，而是他兩輩子到底已經看透了這個世界的現實。天上只會下雨下冰雹，不會掉餡餅。越是往上走，來即是往的規則就越牢固，不勞而獲往往意味著將要付出的更多。

張玄乙抬手在兩張黑卡交疊的部分輕輕敲了敲，並沒有打算多做隱瞞，直截了當地開口，「這裡面有一張是我的，有一張指名道姓給你的。我和他不過點頭之交，在昨天之前從來沒有同桌吃過飯，你說他什麼意思？」說著，黑眸涼涼地瞥了顧北山一眼，「既然我們倆都想不通，不如問問你哥？」

「……嘿嘿。」顧北山心虛地哂笑兩聲，知道昨天反常的行為，如果張玄乙真追究起來，那一定躲不過去，幹脆硬著頭皮裝傻，打死也不開口。

顧南江順著張玄乙的視線偏頭看過去，目光落在顧北山臉上，見他這副表情就知道他不想解釋，又想到昨天晚上那個不安的擁抱，幹脆打消了繼續探知真相的念頭。

「不管怎麼樣，這份大禮都隨著人情收了。」顧南江動作利落地把兩張黑卡揣進外衣衣兜里，笑得灑脫樂觀，「高興是一天，憂心也是一天。既然躲不過，不如先享樂。」

「……」張玄乙忍不住朝天翻了個碩大的白眼，氣得牙疼。

面前這兩個糟心的玩意兒，多看一眼他能折壽十年。

「你就慣著吧啊！早晚有一天得慣成別人的！」師父大人丟下這句惡狠狠的威脅，出離憤怒，揚長而去。

與此同時，J國首都一棟佔地數百平方米的全山別墅外，五輛低調奢華的商務車，以二一二的陣勢緩緩駛下山道，卻在即將匯入公路車流時，被兩輛大得誇張的越野車，別入了兩邊護欄，動彈不得。

走不了了，前面兩輛車上，不一會兒就下來了八九個冷峻兇悍的黑衣保鏢，其中一人走近橫在路中央囂張霸道的吉普越野，抬手輕輕敲了敲車門，微微躬身，態度禮貌不見倨傲，顯然是被僱主要求過的。

越野車的車窗緩緩降下來，露出一張滿面春風的笑臉，白凈的皮膚和柔軟的五官洋溢著一股書生氣，一口流利的J國語，說話也很客氣，「我家先生姓石，來自華國首都，想同長崎君見一見，麻煩了。」

黑衣人聞言，重重點頭應了一聲，隨即一路小跑，敲開中間那輛車駕駛座的車窗，向裡面說明了一番情況，又畢恭畢敬地等了一會兒，便見駕駛座的車窗緩緩升上來，擋住了他的視線。

「主人請諸位過府一敘。」

蠻橫的越野車讓出一條通道，五輛商務車如同來時一般，四平八穩地駛回山道，屁股後面跟著兩輛看著就很不好相處的大吉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