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收拾幹凈，碗也洗完，重新回到桌邊坐下，時析端了兩杯牛奶，用手指將其中一隻杯子緩緩挪了過來。

「謝謝。」辰北看著他乖巧地喝牛奶，思緒飄了出去，這個人身上的奶香味就是這麼來的嗎？

放置在桌上的手機震動了兩下，把思緒拉了回來，辰北拿過手機，翻看了片刻，抬頭望向坐在對面的時析。

「有沒有紙筆？」

紙鋪開後，辰北打開筆蓋，首先在紙上畫了兩個樹丫杈：「我在讀犯罪心理的時候有一度很沉迷於犯罪側寫，但僅僅只是分析一些書上的案例，真正的案件還是第一次，犯罪側寫聽起來似乎很玄乎，但對於二十年前線索如此之少的案件來說，或許有些作用。」

他停頓了下：「這個罪犯到底是怎樣的，我們是時候該梳理一下了。」

說完，辰北便在紙上寫了起來。

「二十年前犯罪的時候，罪犯成功闖入了尹樹青家裡將夫妻倆殺害，用行李箱將屍體運出拋屍，幹凈處理，一個女人很難單獨處理這麼重的兩具屍體，根據他們的兒子的述詞，當晚只有一個人進入了屋子，不能斷定樓下是否有幫手等著，但進入房子的罪犯是男人的幾率在99%，且20年後繼續活動，目前年齡至少應該在35上，這是保守估計，我的斷定在40歲以上，已經不再是一個年輕人。」辰北在紙上寫下性別，「這是一場有預謀的犯罪，這個罪犯是『有組織型』，而且心思縝密，是個處理事情很細心的人，他很有自信，相信自己的所作所為有能力和警察作對，還自認為反偵察能力很高，就算20年後被人翻出來還是不會查到他頭上，他的心理素質非常好。」

辰北抬起頭：「剛才鄭萱傳來了一些信息，根據寄到劉均地方的手指上粘有的泥土分析出，其中含有的特殊菌種在西郊區，因而確定拋屍的地點在青茗市西郊區。」

時析的手指顫動了一下。

「對，很遠吧，東海區的西郊區，一頭在東一頭在西，犯人生怕屍體會被發現，跨越了整個青茗市，可以看出他還是有所顧慮，在殺人拋屍上是個『新手』，這也許是他第一次的行為，想著把屍體拋得越遠越好。」辰北繼續寫了起來，「孩子留了下來，父母雙雙被殺，犯人有不得不殺掉這夫妻倆的理由，無辜殺人的幾率很低，原因可能有仇殺，情殺，或者……因為一些原因而殺人滅口。」

「我有調查過尹樹青律師接受過的官司，全都是比較輕鬆的小官司，刑事案件幾乎沒有，更別說嚴重的案件，夏莉是醫生，醫德一向很好，也沒有出現過醫鬧的事情，她是內科醫生，沒有外科手術，自然也不會有手術失敗的案例。兩人感情穩固，家庭和睦，私下也沒有第三者攪局，為人清靜，和鄰里也是點頭之交。所以，殺人的動機會是什麼？」辰北在動機後畫了個問號。

他看到時析的手指絞在了一起，緊緊盯著紙上的文字。

「這個罪犯本可以躲過這一劫，然而他卻故意給他們的兒子劉勻寄手指，連泥土都來不及洗掉，這和他一向心思慎密的作風不符，為什麼？」辰北又畫了個問號，「我能感覺到犯人很急，他很急迫，他似乎想要些什麼，只能透過暴露自己的方式，鋌而走險，他到底想要什麼我們現在還不知道，但這對他是很重要的東西，如果沒有那個，他可能會置於危險，或者暴露出什麼。」

「案件還有一些很奇怪的地方。」辰北放下筆，十指交叉，沉吟了起來，「20年前監控還未普及，小區門衛的登記模式卻沒有變，要登記來訪的人，並打電話給業主確認後才能放進去，這樣，問題就來了。」

時析皺起了眉頭。

「半夜接到門衛的電話，這一家人會怎麼做，假設尹樹青與夏莉其中一個人去接了電話，同意了來者進來，那麼他們就會在樓下等著那個來訪者，而劉勻是怎麼說的，他說自己打開房間房門，看到自己的父母已經遇害，犯人把他們往行李箱里裝，說明夫婦遇害的這個時候，很有可能在睡眠中，犯人是怎麼進來的？翻小區圍牆嗎？」

辰北喝了口牛奶，拿著杯子暖手。

「我一開始想也許是熟人作案，屋子裡也發現了除了劉勻，尹樹青和夏莉的第四份DNA，應該就是犯人的DNA，但在親戚中對比了一圈，並沒有能配對的。」紙上畫的問號越來越多，「劉勻雖然說記不清父母是以何種方式殺害的，但痕跡偵查組在整個家裡都做了魯米諾測試，一滴血都沒有找到，也就是說，這種殺害是不見血的。」他把杯子放下，重新拿起筆。

「不見血的殺人方式有幾種？勒死悶死之類的窒息死，服毒，注射藥品。假設之前的一切都成立的話，兩個人都在一間房裡睡覺，在勒死或悶死其中的一個的時候，必定會因為掙扎而驚醒另外一個，熟睡中的人不能服毒，會是注射藥品嗎？」辰北轉了幾下筆，「或者，劉勻在說謊？」

窗外一道閃電很應景地劃了下來，伴隨著些許滯後的雷聲。

「春雷嗎？」辰北望瞭望窗外，雨水鋪天蓋地澆灌，卻隱約從窗縫裡滲來一絲青草與泥土混合的氣息，他回過頭，微微一笑，「第一場春雨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