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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齒

    【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高能注意:bg言情!更like耽美的去隔壁狼寶寶昂。 很久前的作品,純粹寫著玩的,主人公的名字就是我當時創作的時候正在吃的東西。還可以再隨便些啊喂! 相互獨立但又部分聯繫的系列暗黑愛情故事。黑暗無邊,與你並肩,致郁慎入。 不過這裡的愛情故事再如何激烈,面目再怎麼猙獰,在無數的絕望中也能看到希望的光芒。我不相信神靈,但我是相信愛的。 智齒,也叫愛情之齒,失去時疼痛,存在又不知道拿它怎麼辦,如初戀的隱痛。

    第三話 蟹黃與優格

    小說: 智齒 作者:青识 字數:4788 更新時間:2019-09-21 16:30:38

    2011年,大西洋颶風季的首個颶風「艾琳」在美國東部時間8月27日早7時在北卡羅來納洲登陸,已導致10人死亡,超過二百萬人撤離家園。

    優格一向命硬,就是世界末日,她也會是最後一個登上諾亞方舟的人。

    就像六歲的時候失足從六樓的陽台跌落,被碰巧經過的三輪垃圾車接住一樣,她毫髮未損地坐在一堆泡沫與紙板中間,掛著兩行鼻涕,含著糖的嘴止不住地淌著口水。而蹬車的老大爺,一臉青紫的躺在地上,因心臟病發作被120送去了醫院。是六歲的優格,不慌不忙鎮定自若的功勞。

    她一個瘦弱女人,提著巨大的行李箱,還拖著一個小男孩,在擁擠的機場寸步難行。她掏出手機,「喂,山楂。你在哪?我在機場。回國。好吧,我等你。」

    「真的決定回去嗎?」

    山楂擔心地對一臉平靜的優格說出這句話時,她們已在幾千米的高空穿破重重雲層飛向東方。

    回到最初的地方,也只不過是短短幾小時的時間而已。而她,足足用了十年的時間。

    七個月前。1月5日,在瑞典斯德哥爾摩的一條街道上發現了近百隻寒鴉的屍體。而蟹黃,正是住在這條街道。他毅然決定乘最早的班機火速回國。

    如果說優格是最後一個登上方舟的人,那麼蟹黃就是最後推她一把然後墜入茫茫大海被渦旋吞噬的人。

    也許只需一個合理的理由作為回國的借口,就能立馬打包行李穿破障礙飛奔回去。可是,優格的理由是一場史無前例的颶風,蟹黃的理由僅僅只是一地死掉的哀鴻。

    這是他們最為本質的區別。

    優格擅長理科,學的是彙編語言網路技術;蟹黃擅長文史,學的是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優格討厭枯燥乏味的鋼琴曲,可這是蟹黃的最愛;蟹黃總說優格不夠熱情和善良,優格常罵他迂腐,假好人,沒頭腦;優格可以一周不換襪子但必須每天換內褲,蟹黃能夠一周不換內褲卻無法容忍襪子的使用超過12小時;優格喜歡喝優格卻對腥氣十足的蟹黃犯噁心,蟹黃酷愛蘸醋吃蟹黃卻反感黏膩的優格……

    也許正是因為區別,所以互補。抑或是區別之下是深刻的相似,所以自然而然的契合。只是這種契合,他們不曾察覺罷了。他們相安無事甜甜蜜蜜地度過了好幾個春秋,儘管表面不那麼協調般配,但那些相互廝守的日子,足夠磨平各自的稜角。

    「那你倆為什麼還分手?」山楂不解。

    優格笑著說:「因為我命太硬。我一天死不了,就一天贏不了一個死人。」

    優格趕到山楂家的時候,紅杏的遺照被黃白的花簇擁在中間,山楂眼睛紅腫,向前來弔唁的人鞠躬行禮。山楂父母傷心過度,被親友攙著去房裡歇著了。

    優格所認識的山楂從來都是如此堅強,無論發生什麼,她都能冷靜從容井井有條地處理。她同樣也是個極其固執和任性的人,即使無法掩飾眼睛的腫脹,她也不要讓任何人覺察出她的悲傷。

    只不過後來,她的這種堅強,變化成可怕的自私。父親的死,母親的獃痴,因為她要苦苦留住一個人的愛,所以任由自私吞沒,不願去深究和相信。

    「是自殺。腕口幾毫米深的傷口。醫生說她是抱著必死的心的,不然腕上不會只有一條這麼深的口子。」

    「山楂……」優格哽咽,找不到安慰的話。

    「我一點都不難過。她小時候老欺負我,我要什麼她也要什麼。我是她妹妹,卻總要讓著她。爸媽也都偏愛她,可是她成績沒我好,也從來不做家務。有一刻我還真巴望著她哪一天突然消失,現在她真的不見了,我應該高興才對。」

    優格內心壓抑,出去透透氣。

    她從未想過,會在這樣的情形下,與他狹路相逢。

    她曾設想過無數次和他重逢的場景,每一次都以她的倉惶逃竄而告終。然而這一天真的到來時,她並沒有躲,反而大大方方地走向他。

    蟹黃驚怔,眼裡有喜悅飛濺。但他很好地掩飾好情緒,盡量剋制著顫抖的聲音說:「什麼時候回來的?」

    優格無視他的問題,問道:「過得怎麼樣,還好嗎?」她眼角眉梢的笑意就像是對任何一個多年未見的生疏朋友而流露的。蟹黃不自然地牽了牽嘴角:「很好,你呢?」

    優格還未開口,一個男孩跑過來,不停地喊著媽媽,聲音稚嫩可愛。男孩牽起媽媽的手,躲在媽媽的身後,一臉戒備地望著這個神色凄傷的叔叔。

    「你的……孩子?」他的聲音顫抖而凄愴。

    「不然呢?」優格不想看他這副樣子,別過了臉去,說:「快進去吧,安慰安慰山楂。」

    她牽著男孩丟下愣在原地的蟹黃,走出很長一段距離才停下來。她喘著氣,只覺得一身疲憊。

    男孩問她:「媽媽,你很傷心嗎?」

    「怎麼這麼問?」

    「媽媽的臉上好多淚水。」

    優格在下榻的酒店醒來時,外面正下著小雨。

    十年了,那個女人的每個忌日似乎都要下雨。為什麼,連老天都為她的死感到悲傷嗎?而活著的人從來沒有得到老天的垂憐。

    她望著身側孩子熟睡的眉眼,彷彿看到那個女人闔目安息的樣子。孩子過一段時間才會睡醒,她決定速去速回。

    優格沒有撐傘,呆立在濛濛雨中。

    「阿櫻……「髮絲黏在優格的臉上,單薄的形影如孤魂般停滯在一個女子的碑前,「十年了,我發現我竟然還是嫉妒你。」

    女子的遺像默不作聲地笑望著她。

    優格肩膀顫抖,淚如泉湧,和著雨水交織在臉上。

    腳步聲在耳畔越來越清晰。她以為是他。可是不是。

    「伯父來看阿櫻麼?」優格的語氣里不無譏誚。

    「我是來看你的。」優格看著眼前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想起他十年前那樣健朗的樣子,心中一痛,放緩了語氣說:「伯父該撐把傘的。」

    老人笑了笑,眼裡卻有了濕意:「孩子他……還在嗎?」

    「伯父所說的那種會讓孩子三個月內暴斃的遺傳病,似乎很幸運的沒有落在孩子身上,孩子很健康,十年來一直很健康。」

    優格探詢地看著他,他卻緩緩點了點頭,愛憐地看了一眼女兒的墳冢,轉身欲走。

    優格叫住了他:「伯父,你有事瞞著我。」

    老人頓了頓,提步往墓園門口走。

    「伯父!這麼些年我帶著孩子在國外生活,一個未婚女人帶著孩子難道不辛苦不難堪?當初要不是伯母以死脅迫,我怎麼會要別人的骨肉!」

    「可是當初要不是你被蟹黃傷害的那麼深,所以產生報復他的念頭,我們怎麼會說服你!十年了,你不可能不會懷疑,但是你並沒有去找真相。一切都過去了,你何苦再來追問?」

    優格震驚,心裡一陣凄涼。「我承認,我答應領養孩子的那一刻有惡念和私心,因為我不想看到蟹黃的孩子承歡膝下的樣子!我恨蟹黃,更恨櫻桃!你們全都憐憫她,可憐她,直到她死你們還要利用我,我做錯了什麼你們要這樣對我!你的女兒,搶走了我的愛情,毀掉了我的人生,以為死就能推卸過錯嗎!她的罪過,死也不能償還!」

    這並非優格心中的聲音。也許可以忘記,但卻無法原諒。這麼多年,她還恨櫻桃嗎。當然不,恨一個死人,就像把拳頭打在空氣里,傷害不了任何人,只會傷了自己。

    老人轉身,痛苦地說:「別這樣……別這樣說我的女兒。」

    「你的女兒?你的女兒當初要是知道你把她的孩子扔給別人,恐怕不會承認有你這個父親!」

    老人淚水縱橫,湮沒了他綿長深刻的法令紋。他再也不如當年的盛氣凌人,現在的他六親零落,孤苦無依,守著回憶度日。可那些回憶,像一場夢魘,恐怖與苦痛,無邊無際。

    老人傴著身子坐在荒草上,緩緩訴說似乎發生在昨日的故事。一件件,歷歷在目。

    優格回到家時,孩子仍在熟睡,唇邊有淺淺的笑意,彷彿做了什麼好夢。

    她感覺全身都被抽空了力氣,軟軟地趴在床沿,眼神迷離,嘴裡喃喃地叫著:

    「蟹黃,蟹黃,蟹黃……」

    夢裡,一片茫茫的蒼白。能聞到濃郁的消毒水味道。

    病房裡傳來壓著聲音低低的哭聲。優格從未見過蟹黃這麼悲傷。

    病床上的櫻桃幹枯如槁木,生下孩子似乎已耗盡了她全部的生命。她像易碎的薄冰,微弱晨光就要把她融化殆盡了。櫻桃彌留之際,只留下一句「照顧好孩子」便隨風去了。

    蟹黃失聲痛苦,緊緊擁住她幹癟的身體,以為這樣她的靈魂就不會離去。

    優格面色沉寂地走進病房,冷冷地說:「她死了。」

    「她沒有!」蟹黃哭著低吼。

    「她死了,你就會回到我身邊嗎?」優格像是問他,更像是問自己。

    他不看優格,只獃獃地望著櫻桃,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她是我妻子。」

    如果優格一開始還抱著微茫的希望,那麼此刻她卑微的希望便隨著她墮落的心一同萬劫不復了。

    像一簇指尖上的火苗,被雪水覆蓋,皮膚的灼痛感頃刻被砭入骨髓的冷冽所取代。

    夢境總不能夠隨著人的意志如動畫般換幀。它突兀地跳轉。

    一個男人深愛著櫻桃。櫻桃不愛他。櫻桃深愛著蟹黃。蟹黃愛著優格,拒絕了櫻桃。

    失意的櫻桃於舞廳中醉生夢死,和男人廝混。她總會以這種方式發泄,以為傷害了自己也能夠傷害別人,以為自己的自由墜落會讓別人心如刀割,自責內疚。

    可是當她醉眼朦朧地看著幾個赤臂裸身的男人哈著惡臭的氣息逼向她時,她害怕地尖叫,呼救和掙扎。當噁心的男人長驅直入,在她的身體上恣意馳騁之時,她有過死的念頭。

    可她活下來了,並且懷上了孩子。

    父親暴跳如雷,指著她的腹部說要殺了這個不知是誰的孽障。母親傷心失望,給了她一耳光從此纏綿病榻。而她,如行屍走肉一般,無嗔無喜。

    然而她自私的不肯放下蟹黃。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她成功地插足於蟹黃和優格本就不夠牢固的愛情,她成功地利用腹中的胎兒輔以卑劣的手段,讓蟹黃堅信這個來路不明的孩子是他的血脈,她成功地將蟹黃的善良納入自己步步為營的計劃之中——最後的最後,她贏過優格的絕招,是上天為助她一臂之力而慷慨地給予她的只能活半年的生命。

    所以當她誕下早產的孩子,她的生命卻隨著新生命的出現而告終。

    夢境波瀾般模糊蕩漾,回到夢最開始的地方。

    「求求你,伯母求你了!優格,把孩子帶走!」櫻桃的母親泣不成聲,攥住優格的手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櫻桃的父親一瞬間恍若垂垂老矣,啞聲把準備好的卻漏洞百出的說辭「袒露」:「櫻桃給孩子的是一個健全的身體,卻是不完整的生命,孩子最多活不過三個月。優格,就當伯父求你,求你陪伴這個孩子,無論他三個月是生是死,都不要讓蟹黃知道這一切,我們不想他在承受失去櫻桃的痛苦之後再承受失去孩子的打擊!」

    這在旁人看來,似乎太不可思議了。有哪個父母會把女兒以死誕下的孩子拱手讓人?縱使他活不過三個月,可他畢竟是女兒留給他們唯一的聯繫。他們連嚐試救治他都不願,未免太過匪夷所思。

    然而,如果這個孩子是個流著骯髒血液的孽種呢?那麼一切的疑竇似乎都有了答案。一向清白為人的櫻桃父母不會容忍這個污點存留於他們的世界,在他們看來,這個孩子身上攜著洗刷不盡的罪惡。他們更不會對不起這個比女兒還親的女婿,他們有辦法讓沉浸在悲痛中的蟹黃相信孩子的早夭。他們也不會允許未來某一天的東窗事發。他們看見了優格眼中的仇恨,他們知道即使發現三個月後孩子沒有異樣,優格帶著孩子遠走高飛也不會再回來。

    「伯母知道你心地好,你也是明白人。蟹黃跟你再無可能了,你何必這樣苦苦為難自己?帶著孩子走吧,你不答應伯母,伯母也不能再活下去了!我……」

    「我答應你。」

    優格眼神空洞,臉色異樣的平靜。

    當時的她不去質疑,不去詢問,不去深究,只因她的心裡久久迴響著一個可怖的聲音:

    子散妻離。妻離子散。

    她的邪念在她的報復行為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可是報復了十年真的還算報復嗎?她何嘗不是放過了蟹黃,保護了櫻桃,成全了櫻桃父母?而且這麼些年,她從未覺得自己不是這個男孩的媽媽。她愛他,一如愛自己的親生孩子。

    常常午夜夢回,望著與櫻桃幾分相似的孩子,止不住地嘆息。她無需知道事情始末,只是靜靜看著孩子成長就好。

    夢境碎成紙屑,紛紛飄遠。

    優格恍若沉睡了一個世紀,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重新閱讀了一個故事和它的番外。

    「你終於醒了!」山楂擔心的臉出現在她血絲滿布的眼裡,「怎麼下雨也不知道打把傘呢!要不是你兒子打電話給我,說什麼你怎麼都叫不醒,還不知有多危險!你太不會照顧自己了!」

    山楂現在家裡肯定有很多事要處理,現在卻守在她身旁。她既感動又抱歉地笑笑,起身坐了起來。

    「你有蟹黃的聯繫方式嗎?」

    山楂愣了半晌,才說:「他常年在國外……」

    「國外?」

    「嗯,你去了美國就和他斷了聯繫,可我們這些老朋友哪能說斷就斷。你沒問過我,我也不好說。昨天在我姐的葬禮上,我問他要了國內的號碼。」她把手機遞至優格的面前嘆道:「這麼些年了,他早已是自由身。阿櫻她媽早在九年前就過世了,她爸也不要蟹黃在身邊伺候。無論曾經發生了什麼,都已經過去了。放下執念,你才會福祉。」

    優格笑著說:「就看我們的造化了。」

    她拿起自己的手機,寫下簡訊,輸入號碼,按了發送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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