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如是的坐標，廖青山早就實地考察過了，為的就是早點騰挪過去。

這個仇人家的兒子，不能脫離他的管控，一刻不見，他就覺得復仇大計無望。

殊不知，他到底是害怕什麼無望。

關於如何搬過去，廖青山一上午都在思考這個問題，但都想不到一個稍微體面點的法子。可眼下應如是給他這麼一刺激，他才顧不了那麼多了。

他本身就是個痞子，就該用痞子的方式來解決。

「老師，我要拉屎。」

「老師，我要撒尿。」

「老師，我桌腿兒斷了。」

「老師，這題我不會。」

「老師，那題我也不會。」

「老師，這班我待不下去了。」

「老師，我要死了。」

被班導嚴詞拒絕換班的廖青山，一上午把班裡鬧的雞飛狗跳，沒有一節課是安分的。幾個老師臉色難看，罰也罰了，罵也罵了，警告也警告了，對銅牆鐵壁厚臉皮的廖青山，概不管用。

一上午，廖青山折騰壞一個掃把，兩個黑板擦，三張課桌，四把椅子，弄哭五個女生，和六個男生打了架，並且以全勝姿態在烏煙瘴氣的班級里耀武揚威。

以致於班導在聽到廖青山的名字時，都不禁抖了三抖。

班導和他媽張佩瑢雖然不是一個年級的，但張佩瑢是老資格的教師了，幾分面子還是要給的，她兒子如此跋扈，不服管教，又不能真的上交給教務處，所以班導私下聯繫了張佩瑢，說了下情況。

杉景抄完應如是的作業，神叨叨地說：「哎，我聽說樓上十班出了個混世魔王，吵著鬧著要來我們班，老師都拿他沒轍，好可怕。」

應如是納悶道，「混世魔王？那怎麼會想來我們班？」

「是啊，我們班是實驗班，壓力那麼大，有什麼可來的，搞不懂。」

應如是想了一下，驚覺道：「你說……是哪個班？」

「十班啊。」

應如是驚訝的目光轉而被某種喜悅的情緒替代，繼而又有幾分擔心的神色。

這個傻哥哥，明明有更好的辦法，卻總是會用鋌而走險又潑皮無賴的方式去達到目的。

班導把辦公室讓給了張佩瑢，母子倆一如往常對峙著。

張佩瑢率先打破沉默，揪住廖青山的耳朵，「你真會給我臉上抹香灰啊，你還讓不讓你媽做人了？」

「就是不工作，你也有人養啊！」廖青山疼的直叫喚。

「我不工作，你喝西北風！你老娘雖然結了婚，但畢竟是二婚，上上下下少不了看人眼色，說到底現在這個情況，跟帶著你個拖油瓶寄人籬下有什麼區別？凡事要錢的，我總是伸手問人要，我哪裡好意思？以後真正相處成一家人，這些自然不分彼此，但現在還不成！」

張佩瑢氣的滿目通紅，廖青山的態度也軟了幾分。

「你是我兒子，我要為你打算打算，給你多存點錢，以後討媳婦我還能拿出點兒……」

廖青山一陣煩躁，「什麼討媳婦兒，要討你自己討！」

「放屁，不討媳婦兒你打一輩子光棍！」

廖青山很認真地說：「我要是光棍，應如是也得是光棍，我就是光棍也要拉個墊背的，你和應嘉言就不用想了。」

張佩瑢氣急，「你還捎帶著咒你弟弟，回去我不收拾你我叫你媽！」

「哎，我應了。」

好在張佩瑢沒個高血壓腦梗塞，不然此時早就被這個不孝子氣的躺屍了。

張佩瑢平復了一下問道，「現在我不跟你扯這些，你是鐵了心要換到小是班上去是嗎？」

「比秤砣還鐵。」

「理由。」

「缺個跑腿打雜端茶倒水的，總感覺哪裡不舒服。」

張佩瑢想罵畜生來著，但覺著罵他等於罵自己，索性罷了。小是的實驗班不太好進，廖青山又是個遭人嫌的，動用裙帶關係免不了有人背地裡嚼她舌根。

但轉念一想，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說不定這混賬兒子往好地方一紮堆，有點長進呢，青山生性又不蠢笨，只是缺乏個管束的……

何不，反其道而行。

張佩瑢轉了轉眼睛，「要換班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答應我個事。」

廖青山看著老媽，有種大事不妙的預感。

廖青山提著課桌和椅子，單挎著書包，穿過走廊時，彷彿夾道歡送，萬眾矚目。

耳旁的非議越來越遠，廖青山一副被驅趕的外域者模樣，踢開七班的教室前門，倚著門，對目瞪口呆的老師和滿堂嘩然的新同學，輕蔑地說：「我，新來的，廖青山。」

「哥……」

應如是一瞬錯愕，柳如故看了看應如是，一副傷腦筋的樣子。這梁子是結下了，咋解釋呢？

廖青山委屈的眼神緊緊盯著應如是，彷彿不是他鬧的不得安寧，而是別人容不下他把他攆過來了似的。

張佩瑢已經和七班班導打過招呼了，之後該補辦的流程擇日再說。班導收起下巴，有些懼怕他的樣子，「啊，歡迎新同學，你先找一個位置坐下。」

廖青山根本沒有找的意思，徑直走到應如是跟前，重重地放下課桌，狠厲的眼神直逼柳如故。

應如是見狀，尷尬地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新同桌這個身份還沒捂熱的柳如故。

柳如故吞了吞口水，舉起手，「老師，我要請假！」

「怎麼了？」

「我……我心臟不好，明天要去複查，不，不對，我今天就要走。」

柳如故在還沒被廖青山手刃之前，逃離了位置。

「哎柳如故！」

柳如故完全不理會老師的叫喚，只說，「有什麼事跟我叔叔說！」

班導一聲長嘆，「現在的教師子女都厲害的不得了，無法無天了要。」

廖青山把自己的瘸腿課桌丟在了教室的角落，在老師恢復上課之前，安安份份地坐在了柳如故的位置上。

杉景在後面悄悄打趣應如是，「喂，你也太香了，誰都想和你做……同桌兒。」

廖青山看了眼杉景，杉景立馬識趣地把搭在應如是肩膀上的爪子拿開了。

當廖青山的鼻尖再次縈繞應如是身上的奶香味兒，他的心情一瞬間變得無比暢快，彷彿倦鳥歸巢的那一刻，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與踏實。

「哥，你幹嘛？」應如是小聲問。

廖青山把書包里唯一一本草稿本丟在桌上，懶洋洋的樣子。

「找你補習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