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是去過鳳凰山，就應該知道鳳凰山的規矩，這個交易我做不了。不過倘若你敢傷害我家大何的話，就算掘地三尺，我也會把你翻找出來，然後剜去你所有的眼睛……」

雲尚榕突然睜開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鎖住了那黑影的喉嚨。但就在他剛剛觸碰到黑影的那一霎那，黑影憑空消散了，只余那硃砂繪製的一隻巨大眼睛飄蕩在空中。

眼眸狹長急促，與蛇類甚是相近，看久了好似能被它吸進去。

「就憑你？」那眼睛眯了眯，好似在笑，「看來你還是把我當成溫和派了。雖然我也曾立志要做個助人為樂的好妖，但人類太貪婪也太懦弱，並不值得擁有你我這般強大的朋友。所以，為了打破你的幻想，就讓我們一起來玩個遊戲吧。」

「什麼遊戲？」

「很簡單……你不是掘地三尺都要找到我嗎？那麼從今晚開始，每天雞鳴前，我都會挖去一個人的眼睛。但到了第七日你還未找到我，我就會挖去你家大何的眼睛……」

「你……」

「當然，你也可以隨時表達出要跟我做交易的意願，那樣我就不會傷害你家大何了……」

「……」

話罷，那隻巨大的眼睛便消失了，但它的聲音卻回蕩在空中久久不能散去。氣的雲尚榕使勁兒的拍打著桶里的洗澡水，恨不得能把那囂張的玩意拉下來，然後按在桶里喝洗他的澡水。

再說了，雲尚榕乃初生牛犢不怕虎，自然不懼怕它口中所謂的遊戲，但就怕它會趁機去傷害大何，於是急的直接從木桶里跳出來，隨便抖了抖身上的水，就跑出去找大何了。

宮殿周圍已經布重兵把守，一旦發現畫有眼睛的黃符紙，就地燒毀。

而此時，何丞風已經接受完宮中御醫的把脈，正半卧在榻上接受中藥熱敷右眼。也不知道有用沒用，姑且先試試吧。敷眼的同時，他還與八王爺與欽多公主商議著剛才所發生的怪事。

「我記得雲先生之前有問過我，宮裡有沒有丟過圓形的金銀珠寶？」八王爺若有所思的抿了口茶，已不再是剛才那般慌張，「我剛才特意讓小太監去點了點皇上新賜的幾樣新鮮玩意，發現珊瑚手串跟夜明珠都不見了……」

「八哥，不是我說你，你也太後知後覺了……」欽多公主盤腿坐於榻上，一臉嫌棄的看著八王爺，「後宮那邊早傳開了，說宮裡有橫死的女鬼偷首飾，如今已經沒人敢隨意佩戴首飾了。」

「有這種事兒，怎麼也沒人跟我說啊……」

「你成天都不在宮裡，去哪找你說啊……」欽多公主撅著嘴，沒好氣的頂了回去，「三哥也是，事事都由著你順著你寵著你，有什麼好東西也全往把你這邊送。知道的是哥哥疼弟弟，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宮殿里養了個美嬌娘呢！ 」

「妹妹，你這麼說就不對了……難道三哥不疼你嗎？有什麼好東西就沒往你宮裡送嗎？」

「送是送了，還不都是你撿剩下的……我都明確跟三哥說了，我要那顆夜明珠做嫁妝，他明明都口口聲聲的答應了，轉眼卻又送到了你這邊來……哼，什麼意思嘛！不給就不給，騙人就沒意思了……」

「……」

也不知怎麼，正經問題正聊著聊著卻突然演變成兄妹倆爭風吃醋了。欽多公主還越說越激動，大有要細數一番兩位哥哥歷來所犯下的所有罪宗。

而八王爺顯然對這些莫須有的罪名不屑一顧，但為了安撫妹妹，他最終還是努力的降低了身姿。

「好好……都是為兄的錯，是為兄冷落了妹妹……等把夜明珠找回來了，為兄立刻給妹妹送去……你也別老拿這些事說我，你以為我願意當美嬌娘啊！」

「呿！我才不要呢……免的又讓三哥誤會，說我欺負你……」

「你沒欺負我嗎？」

「有嗎？」

「沒有嗎？」

「有嗎？」

「……」

問題還沒解決，這對兄妹的爭吵卻進入了毫無意義的重複反問階段。何丞風雖然沒有兄弟姐妹，也不喜歡這種毫無徵兆的爭吵，但見他們興緻盎然的鬥來鬥去竟沒來由的心生艷羨。

畢竟，換成沒有血親關係的兩個人，再怎麼爭執也不會爭執到這種地步的，更不會因為這點不值一提的小事當著外人爭執起來。

何丞風輕輕揉了揉覆在眼上的面巾，想想能讓他這麼事無忌憚的發脾氣的人也只有少年時期的溫如泰了。明明也曾是親如手足的好友，卻在踏入仕途後漸行漸遠。

為官多年，何丞風甚至都已經記不得上一次無端發火是什麼時候了……

「……欽多公主也在殿里呢，您還是先把衣服穿上吧……」

「等會兒再穿，我急的找大何呢……」

「再急也得先把衣服穿上啊，您，您不能在皇宮裡裸奔啊……」

「……」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騷動，由遠及近，正快速的移動著。何丞風隱約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條件反射一般從榻上驚坐起來，與八王爺對視了一番後，不約而同的朝大殿門口走去。

剛走到殿門口，八王爺立刻又折了回來，對欽多公主說道，「妹妹，你……你趕緊先去內屋避一避……」

「我又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憑什麼非要迴避……」

話還沒說完，欽多公主就見一具赤條條的男性裸體赫然躍入眼簾，皮膚白的好似在發光，該看的不該看的全都看的真真切切，羞的她連忙捂臉跑進了內屋。

望著欽多公主慌亂無助的背影，八王爺無奈的嘆了口氣，「也罷，也罷！反正也快要成親了，提前見見也沒什麼不好……」

因為迷路，狂奔了近半個宮殿的雲尚榕在見到何丞風的那一刻，甭提有多激動了，也不管場合適宜與否，一股腦兒就撲進了他的懷裡，然後像樹袋熊一樣吊在他的身上……

望著周圍不知所措追過來的宮女與太監，還有那些手握兵器負責警戒的侍衛，何丞風真切的感受到了壓在他肩膀上的負擔，不由得僵在了那裡，握在手中的面巾也掉到了地上。

這場景未免也太過香艷了……

八王爺看到了都不自覺的別過頭去，直到做好心裡建設後，才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咳咳……散了，散了，都散了，有什麼好看的……雲先生只不過是受驚過度，還沒完全清醒過來罷了……」

宮女太監們都散去了，只留了兩個年長的嬤嬤幫著雲尚榕穿戴衣衫。

「你，你也是……怎麼衣服也不穿就跑出去了……」見何丞風一臉陰沉的坐在那裡，八王爺忍不住說了雲尚榕兩句，「不穿就不穿吧，幹嘛非得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往……往何將軍身上跳啊……這不招人閑話嗎？」

很明顯，這閑話是招定了！

若是誰也不提這茬兒，何丞風還能強作鎮定的隱忍過去，等到了私下再好好說教他一番，但八王爺剛才的那一番話無疑是在傷口上撒鹽，直戳他的痛處……

「就沒讓人省心的時候！」何丞風氣的拍案而起，上去在雲尚榕的屁股上踢一腳，「你自己掰掰手指頭算算，光是今天就闖了多少禍，被罵了多少次，怎麼一點記性都不長呢？」

雲尚榕的衣服還沒穿好，吃疼的揉來揉去，委屈巴巴道，「我，我也不是有意的……」

「還敢頂嘴……」

何丞風厲聲呵斥道，嚇的雲尚榕只能老老實實的低頭站著，不敢再做聲。兩位嬤嬤也跟著停下了手裡的活計，很是恭敬的跪在雲尚榕的身側，似乎是在替他求情一般。

八王爺很久沒見過如此盛怒的何丞風了，一時間對他們之間的關係更加混亂了。

「何將軍，消消氣，消消氣……雲大人其實也是受害者啊！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非要請他來做客，雲大人也不會倒霉到被火燒了……」

一想到雲尚榕剛剛在火堆里掙扎翻騰的慘象，何丞風不禁又起了心疼，怒氣也不再似剛才那般不可抑制。抬眼再看看他一副不知為何又被罵的無辜樣兒，何丞風頓時心軟了下來。

片刻寂靜過後，何丞風走到他的面前，幫他整理衣衫，「還疼嗎？」

雲尚榕搖搖頭，「沒有燒到肉，不疼……」

見何丞風壓下了火氣，兩個嬤嬤也隨即起身，繼續幫雲尚榕穿戴衣衫。其中年紀稍長的那個嬤嬤是看著八王爺與何丞風長大了，不忍心他們冤枉了雲尚榕的一片好心，於是在給他系腰帶的時候低聲道，「其實雲先生是擔心何將軍的眼睛，才會跑出來的……」

「我洗澡的時候，它找過來了……」雲尚榕也不記仇，即便被罵，依舊憂心忡忡的看著何丞風，「說要把大何的右眼剜去……我一急就忘了穿衣服……」

「它，它是什麼啊？」邊上，八王爺忍不住插話。

「千眼神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