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後，何丞風借了溫如泰的銀兩去結賬，本以為不夠的，沒想到付完帳後還剩了一些。雖然不多，但也夠他順路捎點香燭紙錢回去了，也免得讓府里的周伯再多跑一趟。

出了小酒肆，看到滿街的玲琅滿目，雲尚榕頓時玩心又起。遠遠的瞧見前面有個捏泥人的，連招呼都不打就頭也不回的擠了過去，好在溫如泰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的後衣領，「臭小子，想去哪？」

雲尚榕掙扎著指向某個方向，「前面有個捏泥人的，我想去看看。」

順著雲尚榕所指的方向，何丞風極目望去，還真有個老者依坐在街角捏泥人。他面前擔著塊破木板，上面擺著各式各樣叫賣的小泥人，不一會兒的功夫，攤位前便吸引了三兩個好奇的小孩過來圍觀。

那是他們來時走過的街道，不過之前並沒有見過這家泥人攤，所以估摸著剛出攤不久。

「就你眼尖。」在雲尚榕乞求的目光下，何丞風輕輕挺了挺腰，好緩解下腰間的酸澀，「想去也可以，不過你得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聞言，雲尚榕充滿期待的臉上立刻陰雲密布起來，心道，怎麼跟那個死鬼師兄一個樣啊，又是條件……根據以往的經驗來看，只要答應他們口中所謂的條件，他就不能像早時那樣隨心所欲的玩耍了。

於是他不服氣的扭動著身體，試圖要從溫如泰的手裡掙脫出來，但對方好歹也是一名猛將，光拼勇猛與蠻力，豈是他這隻山林小野雞所能造次的，三下兩下就被人收拾的服服帖帖。

溫如泰就像拎小雞一樣，拎著他來回晃蕩，「落到我手裡還不老實，你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偷雞不成蝕把米，這中羞辱感滿滿的場景看的何丞風實在想笑，於是添油加醋道，「既然不想去看捏泥人了，那就陪我去逛逛賣香燭紙錢的攤子吧。誒，那家的生意好像不錯，攤前圍了好些人，我們也去看看……」

溫如泰附和，「那家生意一直不錯，物美價廉，好些大戶都在他家買呢。」

說罷，何丞風領路走在前面，溫如泰提拎著小雞崽跟在後面，徑直往捏泥人的反方向走去，這可急壞了那隻已然失去自由任人擺布的高貴公鳳凰了，又是一番自不量力的掙扎，「你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去捏泥人……」

叫喚好一陣後，雲尚榕見奈何不了「鐵石心腸」的溫如泰，轉而向何丞風求救，「大何，我想去捏泥人，我們一起去捏泥人好不好……」

又叫喚了好一陣子，何丞風依舊置若罔聞的挑選著攤位上的物品，然後不慌不忙的與攤主溝通著商品價錢，最後付錢，提貨走人。整個過程都沒正眼看一下那隻嘰嘰喳喳叫喚個不停的鳥人。

嗯，東西買好了，也該回家了。

何丞風見手裡還剩幾文錢，於是轉頭溫如泰，「如泰，你家裡有小孩，要不買點糖帶回去？」

一聽到要買糖，那隻饞嘴鳳凰叫喚的更厲害了，直接影響到了溫如泰的聽力功能，以及與好友何丞風的交流效率。為了正常溝通不影響，溫如泰不知從哪順了一塊臟抹布，毅然決然的塞進了某隻山鳥的嘴裡。

「大何，你說什麼？剛才有隻臭蟲一直嗡嗡嗡的，我實在沒聽清楚。」

何丞風轉頭看了眼雙目瞪的老大的雲尚榕，伸手把那塊臟抹布塞了塞緊，「我說，你們兄弟兩一直忙於公務，都沒時間陪陪小白松，今天你這個做叔叔的自己吃飽喝足了，難道不該買點糖果回去哄他開心嗎？」

「哎喲，一提到我那侄兒，我這當叔叔的就頭疼啊！」溫如泰露出一絲苦笑，「明明還是個孩子，卻總表現的跟個老氣橫秋的大人似的，不貪玩，不貪吃，總一個悶坐在書房裡讀一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不過是七八歲的孩童，都已經能獨立閱讀了？」

「反正我是不知道他在看些什麼，但是他會把看不懂的地方先圈出來，然後等我哥回來後，就去找他解讀。你說我哥也是，這孩子好歹也是他親兒子，怎麼能老把他關在屋裡讀書呢？」

溫如泰疼愛侄兒，也跟兄長提過侄兒的教育問題，但每每都被兄長斥以白眼，久而久之，他也不願再跟兄長爭論這問題了，所以只能在何丞風這邊抱怨兩句。

至於溫如泰家的情況，何丞風多少是了解一些的，至少在小白松的問題上，他知道的或許更多。面對溫如泰這方面的抱怨，不予置評是他目前唯一能夠做出的回應。

沉默片刻後，何丞風指了指街邊的糖果店，「進去看看，沒有小孩不喜歡糖果的。」

「好，看看就看看吧，到時候吃不吃就不是我這個叔叔所能控制的了。」溫如泰拉著雲尚榕走進店鋪，正好瞅見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也在挑選糖果，於是徑直坐過去，笑嘻嘻道，「小妹妹，這裡哪個糖果最好吃啊？」

那女孩有點怕生，見了魯莽搭話的陌生男子後連忙閃躲到了同行女子的身側，但又時不時的探出腦袋張望，好似對眼前看到的人事充滿了好奇。

這同行女子年紀不大，雖是身著布衣，不施粉黛，卻是收拾的幹幹凈凈，整整齊齊。見女孩躲到自己身側後，連忙放下手裡正在挑選的糖果，甚是警惕的摟住了小女孩。

這再一看，小女孩生的與這年輕女子十分相像，該是母女了。

「我，我也是過來買糖的，沒有惡意，真的沒有惡意……」溫如泰意識到了自己的魯莽，連對女子解釋起來，「我家侄兒剛好跟這孩子一般大小，所以我才想諮詢諮詢這位小姑娘……」

可不管溫如泰怎麼解釋，對方眼裡的警惕之色卻從來都沒消散過。也是，一個人高馬大的壯漢正挾持著另一個文文弱弱的少年，然後一臉無辜的跟你說我不是壞人，誰能信呢。

溫如泰搞不明白，但何丞風卻領略的透徹，於是上前對這對母女作了一揖，「驚擾姑娘了。這位是舍弟，因不服管教才會遭此待遇，還請姑娘不要誤會了我的好友，他的確是過來買糖的。」

年輕女子這次放下警惕，指向其中一款黃色糖果道，「這是橘子味的，我女兒最愛吃了。」

「這糖是用今年新上市的橘子熬制的，很受歡迎噢。」店老闆做完手裡的生意，連忙接著年輕姑娘的話茬，推銷起來，「來來，都嘗嘗，不好吃不要錢。」

這裡面最想品嚐的也就是雲尚榕了，可現在他的嘴被堵著，手被反持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也只能眼巴巴的看著，饞的嗚嗚直叫，那委屈巴巴的可憐勁兒，簡直比待宰的羊羔還讓人心疼。

小女孩看著雲尚榕，若有所思的癟了癟嘴，然後從自己的糖包里取出一顆交給何丞風，「哥哥是好人，給哥哥吃。」

「哥哥？」何丞風看了眼年輕女子，見她也是一臉茫然，於是低頭問小女孩，「哪個哥哥啊？」

小女孩指了指雲尚榕，「這個哥哥。」

得知那塊糖是給他的，雲尚榕嗚咽的更有理了，何丞風抬頭瞄了他一眼，然後和藹可親的把糖塊送到了小女孩的嘴邊，「哥哥剛才犯錯了，要被罰一天不許吃糖塊，所以這顆糖還是小妹妹自己留著吃吧。」

小女孩眨了眨眼，搖搖頭道，「給哥哥吃，今天不吃，明天吃……」

小女孩精瘦精瘦的，但那不肯吃糖的倔強實在太可愛了，竟惹的何丞風都無法拒絕她的要求，於是只能接過那顆糖，「這糖塊，我先幫你收好，等哥哥聽話了再給他吃好不好？」

見糖被收下了，小女孩高興的沖雲尚榕笑了笑。

可這高興並沒有持續多久，甚至小女孩的笑還未完全綻放開來，就見一群打手模樣的混混沖了進來，一把打翻了小女孩手裡的糖袋，然後抓住她的衣襟就往外拖。

由於他們的動作實在太過粗魯，順帶著，也把何丞風手裡的那顆糖打翻了。

小女孩的母親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人，當其他人正陷在一片混沌之中時，她已經首當其衝的撲了過去，一把抓住自己的女兒，然後把她死死的摟在懷裡，咆哮道，「你們是誰，想幹什麼？這是我女兒，不許你們動她……」

小女孩也因受了驚嚇，開始哇哇大哭起來。

「什麼你的女兒，現在是我們的了。」其中一個混混拿出一張字據，在年輕女子的跟前擺了擺，「看到沒，白紙黑字，你老公秦壽已經將這孩子賣給我們了。」

見女子仍不肯放手，這混混當下就踢翻了她，然後懶腰扛起小女孩就向外跑，一邊跑一邊還大罵道，「婊子就是把婊子，還想裝成良家婦女的模樣共享天倫，簡直是痴人說夢。你女兒能被齊家看上，選去做活祭品，簡直是她三生修來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