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著，岳志凡捂緊了自己的狐裘咳嗽兩聲。青衣連忙把水遞上去，岳志凡擺了擺手，沒有接過來，只是閉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從懷中掏出一個玄鐵營造的令牌，上面刻著一個陸字，是前護國大將軍的令牌，也不知岳志凡是怎麼得來的。

「女子相思而死，男子終究來晚了一步，這戲倒是唱的凄慘，只是我不知道原來王爺也是這等傷春悲秋之人。」那是屬於男人低沉的聲音，岳志凡睜開眼，就看到面前站著一個深色長袍的男子，並未因為寒冷而穿著厚重，背脊挺直，倒真應了一句身姿如玉，那男人在岳志凡身邊坐下，無視青衣警告的眼神，兀自端起岳志凡的茶水喝了一口。

岳志凡被打斷了休息有些惱火，睜開眼睛卻沒正眼去看男人:「丁乞大人，本王可不知道什麼時候刑部尚書閑到進戲園子打擾本王的性質了。」被稱為丁乞的男人放下手中的茶水連連告饒:「下官這不是忙裡偷閑，聽聞王爺同蠻夷有些交情，固來看看。」

修長的食指劃過杯沿，岳志凡眼中也不知是好笑還是憤怒:「尚書大人這是懷疑本王勾結蠻夷那群東西？」丁乞嘴邊還掛著笑意，他目光緊緊的鎖在岳志凡的臉上，似乎不肯放過岳志凡一絲一毫的表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下官也不過只是心有疑慮，想要請王爺解惑。畢竟陛下說的，王爺您忍辱負重，是為了一舉反攻蠻夷，卻也不是那麼可信。」

「呵呵呵呵，質疑陛下，你個丁乞倒是好的很。」岳志凡笑出聲來，不過沒笑幾下就捂著嘴唇劇烈的咳嗽，手中的令牌都落到了地上。實在是他咳的太厲害了，那恨不得把心臟都刻出來的架勢把戲園子里的人都嚇了一跳，戲停了下來，直到岳志凡擺手道明沒事之後才繼續的開始唱，也沒人敢上前，誰都知道這個王爺是個陰晴不定的主。

丁乞搶先青衣一步把地上的令牌撿起來，待看清上面的字之後愣了一會兒。也就是這一會兒沒注意，手裡的令牌就被另一隻手給抽走了。丁乞扭頭看去，就見到付夕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自己的身後，那些令牌，神色莫名。

「付將軍，這令牌，我沒記錯的話，是前護國大將軍的令牌。」丁乞有些意外，這種東西怎麼會出現在這個乖戾的王爺身上？！丁乞自認對於這個王爺是十分了解的，之所以會過來，也是覺得這個覬覦皇位的王爺定然不會幫著皇上剷除蠻夷，只是現在似乎有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王爺身上怎麼會有這個東西？」

岳志凡看到令牌被拿走，一時激動踉蹌了一步，青衣連忙扶住岳志凡，可岳志凡卻不領情，一把拍開青衣。一雙眼睛赤紅的瞪著付夕:「咳！還，咳咳，還給本王！」他說的並不清楚，卻也能讓人聽明白，只是付夕卻沒依他的，手裡緊緊攥著令牌，眼中似乎醞釀著風暴。

丁乞有些摸不著頭腦，他是知道這個王爺和付大將軍的關係很不好。付大將軍至今沒娶妻就是因為這個王爺，不過現在的情況別是付夕打算在這裡給王爺一個下馬威吧:「付將軍？王爺？咱們有話好好說，別動氣。」

付夕卻聽不進去，一把抓住岳志凡的手腕，把他拖過來。青衣驚叫一聲，岳志凡整個人撞在了他的胸膛上，付夕身上穿戴著鱗甲，這一撞上去可謂是又冰又疼。還有手腕上，付夕似乎是恨不得把岳志凡的手腕捏的粉碎，力氣大的很:「說，這個令牌哪裡來的？！」

這個令牌是自己爹隨身佩戴的，原本是要留給自己的，原本是如此。如果不是他們皇家的人的話，如果不是皇家的人，父親母親就不會死，將軍府也不會被全部屠殺掉。而現在這個原本自己父親要給自己的東西，卻落到了殺父仇人的兒子手裡！這讓付夕怎麼能不氣？

「付將軍！不可！」丁乞連忙出聲，看得出這個王爺狀況很不好。再被付將軍這麼一弄，要是出了什麼事，他們在場的人只怕都難逃其咎。

岳志凡還在喘息咳嗽，他的皮膚呈現一種病態的慘白，同他那烏黑的長髮形成鮮明的對比，眼角泛著淡淡的紅。他的皮子本來就是生的頂好的，只是原先那脾氣沒人敢多看他一眼，更別說打他的主意了，是以如今虛弱的樣子，倒是別有一番味道。

付夕下意識的鬆了些力道，方才他確實偏激了，其實那些陳年舊事同岳志凡又有什麼幹系呢？岳志凡不過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罷了，只是付夕發現自己鬆開力道之後岳志凡卻還沒有抽手，甚至不知為何，岳志凡的手顫的很厲害。

「令牌怎麼來的？自然是本王偷來的。」岳志凡的聲音沙啞又帶著一些歇斯底里，低著頭，沒人看得清他的神色，「本王從那將軍府的廢墟里偷來的東西！怎麼著？付將軍管的這麼寬？本王拿著這個玩意兒，還要同你報備？」

沒人再說話，唱戲的也被青衣給打發走了，丁乞愣在原地。他自是知道岳志凡是個不受寵的皇子，而將軍府被抄家的時候岳志凡還沒有出頭，也就是說，那個時候無法出宮的岳志凡偷偷溜了出來，在將軍府的廢墟里挖出了令牌？那可是皇宮啊！岳志凡卻為何冒著砍頭的危險去那片廢墟挖一個沒有用甚至會招來殺身之禍的令牌？

自然丁乞想得到的，其他人都能想到。付夕一個不注意，手中的令牌又被岳志凡奪了去。

岳志凡拿起桌上的茶水猛喝了一口，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總算是將自己的咳嗽給壓了下去，將將冷靜下來，他的表情便又成了玩世不恭:「付將軍，你好大的膽子啊。怎的對本王如此熱情？莫非付將軍遲遲找不到心儀的女人，是因為有龍陽之好？」

「本王看刑部尚書長得頗為俊俏，不如本王去同皇兄求個婚，把戶部尚書許配給將軍你？」岳志凡手指輕輕沾了茶水，而後用內力震出去，兩滴水珠擦著丁乞和付夕的臉直接打進了他們身後的木柱上，留下一個深深的洞痕。而丁乞臉上被擦到的地方更是滲出了血珠。

付夕是見過岳志凡出手的，倒也沒有像丁乞那般驚訝的嘴都合不攏。他也不知為何，看到這樣的岳志凡，忽然來了一句:「我認識陸熙。」

岳志凡瞳孔猛的縮了一下，而後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變得咬牙切齒:「你敢耍本王？」

「陸熙喜白衣，身配劍名為天虹，常年戴著刻有福祿的玉佩，人緣極好，我說的可有錯？」付夕聲音很清冷，似乎他描述的那個人並不是他自己。在看到岳志凡瞬間空白的表情之後，才無奈的往下說，「但他從未同我提起過你，他只怕早就不記得你了。」

岳志凡沉默了許久，直到覺得脖頸有些涼，才反應過來拉了拉自己身上的狐裘:「本王記得就成了，他記那麼多做什麼？」

「你……」你就真的不在意麼？！他早就忘了你這麼個人了！付夕想問，卻終究沒有開口，只能是看著岳志凡撐起傘，在風雪之中離開這家戲院，踏上馬車，最後只剩下杯中涼透了的茶水。

鬼使神差的，付夕抓起茶杯一飲而盡，冰涼的感覺流過喉嚨，口中餘下一片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