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洛換好衣服下樓時，管家已經擺放好了餐具。

白莫看著拉開椅子坐下的顧君洛，發現自己的心底又開始產生出那種奇怪的感受，那種深切的悲傷就像是來自於靈魂深處，它控制不住地湧上來，要把他整個人都徹底淹沒。

「白莫？」

聽到顧君洛的聲音，白莫下意識地望過去，就撞進了一雙深藍色的眼。

白莫愣了一秒，又搖搖頭。

「沒事。」

他自己也無法解釋那突如其來的感覺，也許是下午被那首曲子影響得太深了吧，白莫這麼自我安慰著。

顧君洛沒有再說什麼。

他今天其實回來得很早，本來回想著早晨的事情、心情很不錯，可他卻沒想到踏進別墅大門時會看到那樣的場景。

夕陽火紅，顧君洛一眼就能看見那間灑滿了金色餘光的琴房，明明是溫暖的顏色，但不知道為什麼坐在鋼琴前的人孤單又悲傷。

白莫弓著背、陰影落在他的臉上，那模樣就像在背著什麼沉重的東西，下一秒就要把他徹底壓斷。

顧君洛的心口在一瞬間酸澀得發疼。

不該是這樣的......

白莫應該發著光、驕傲地笑著，不該是這樣。

他站在那，站了很久，直到天色完全暗下。

他想起宴會上驚艷眾人的白莫，想起對他惡言相向、倔強不服軟的白莫，所有的影子最後全部化成今天早晨那個乖巧、在自己懷裡撒嬌說肚子餓的白莫。

手心似乎還殘留著髮絲柔軟的觸感，顧君洛收緊曲起的手指，緊緊地握著。

或許他真的做錯了，但他不後悔。

不管最後會如何，白莫妥協認命也好，憎惡厭恨也罷，他絕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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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周，兩人就一直持續重複著這樣的平淡生活。

在早晨，顧君洛即使早一些醒來，也會就這麼抱著懷裡的人，等白莫醒來後向他說一句「早安」，然後在白莫額上輕輕印下一吻後才起床。

一起用過早飯後顧君洛都會動身去公司，白莫知道他最近特別忙，於是也沒有要求外出。

白莫看著那人眼下淡淡的青色，心裡總像被什麼東西壓著，悶悶的，有些難受。

他知道自己幫不上忙，只能表現得再乖一點，不讓顧君洛再分出精力擔心他。他每天都安安靜靜地呆在別墅的琴房裡，彈一彈鋼琴或者靠著軟墊坐在地毯上看一本書，晚上等顧君洛回到家後再一起吃晚餐。

兩人偶爾最親密的接觸也只是止於一個纏綿的吻，白莫是沒有去考慮過兩個男人之間會做什麼，而顧君洛是不想打破他們之間的氛圍。

顧君洛從來都不是一個遲鈍的人。

他隱隱約約地感覺到白莫的身上似乎是發生了什麼，導致了他最近對自己的態度和剛開始的時候不一樣。

他也考慮過要不要調查一下這背後的原因，但這個念頭才一出現就馬上被否定。

在沒有體會過這種溫暖的相處的時候，因為不知道這其中的美好所以心裡不會期待，而一旦嚐試過了，就算是處事殺伐果斷的顧君洛也不禁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他怕再次看見白莫那天的樣子，更怕回到那個只能唱著獨角戲的舞台。

他只能對白莫好一點，再好一點。

除了離開，他什麼都會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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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莫遇到了麻煩。

他如往常一樣在顧君洛出門後來到琴房，但是今天不論彈多少遍《雁之鳴》積分都沒有變化。

白莫停下動作開始思考原因。

這幾天確實是隨著彈奏次數增加，那首曲子所帶給自己的悲傷感已經越來越淡。

有可能在昨天彈倒數第二遍、曲子對他已經沒有任何影響的時候，積分就已經停止增加了，只是他一直沒有注意到。

白莫想了想，現在也只能再藉助黑書寫一首曲子了。

琴房的角落有一個新書架，是顧君洛發現白莫更喜歡待在這裡後才準備的，書架上整齊地擺放著涉及各種領域的書，而在下面的抽屜里的是幾沓空白的五線譜。

拿了紙筆後，白莫上樓回到房間喚出黑書。

只不過一瞬間，那種熟悉的玄妙感馬上包圍住了他。白莫放任自己沉浸其中，細細地去體會，只是這次，他好像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他努力地集中注意力想去聽所說的內容，但無論他怎麼做都是徒勞。那聲音似乎被厚厚的霧阻擋住了一樣，縹緲虛幻，隨著時間過去漸漸變小，最後終於在耳旁徹底消失。

從那種熟悉感中回過神時，白莫卻發現自己沒有像上次那樣疲憊不堪，只是覺得眼前的一切有種十分不真切的飄忽感。

他揉揉眼再仔細一看，卻又沒了剛剛那種奇怪的感覺。

白莫沒太在意，把注意力放到了手中的琴譜上。

這次的曲子比《雁之鳴》長，琴譜足足有六頁。白莫收起黑書，正準備去琴房試一試這首新的曲子時，敬業的管家先生敲響房門告訴白莫午飯已經準備好了。

白莫無法，只能先把琴譜放好。

他可不敢再自作主張不按時吃飯了，上次因為看書太入迷而忘了吃午飯，被顧君洛知道這件事後就狠狠地教訓過，至於教訓的方式......白莫不想去回憶，因為實在太丟臉。

今天的午飯讓白莫很驚喜，因為竟然有水煮魚片！要知道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就再也沒吃過。

顧君洛在這些方面對他管得很嚴。

一開始發現白莫幾乎不吃蔬菜只對肉類情有獨鍾時，顧君洛還很縱容。

「不喜歡就不吃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把剝好的蝦喂到白莫嘴裡。

然而這種情況在有一天白莫提過想吃麻辣的東西、結果被剁椒魚頭刺激得胃疼了一晚上後，顧君洛就再也不慣著他了。

不準吃辛辣的東西，而且吩咐管家每餐都要準備兩小碟清炒或只焯過水的蔬菜，白莫必須全部吃完。

「你自己明明就很挑食，不喜歡的東西絕對不碰一下的。」白莫那時看著碗里過於寡淡的青菜抱怨，但在一句語氣無奈又溫柔的「聽話」後，還是沒骨氣地吃完了。

回想起這些的白莫，忍不住又吃了整整一大碗辣味的魚片。

這時的白莫沒有想到，幾個小時前得到的那首曲子會讓他從此掉進名為「顧君洛」的漩渦中，再也逃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