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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執離]月光訣

    「若哪日王上想要這天下了,我便告訴王上,我想要什麼。」 「如今王上想要的是這天下,至於我想要什麼,想必王上,也不願再知道了。」 本文長篇全員向,主執離,副鈐光仲孟,正劇向,接三十集無縫續寫。

    第二十九章 無聲訣別·套路與反套路

    小說: [執離]月光訣 作者:凤灵 字數:2873 更新時間:2019-09-21 17:00:27

    ——天璇邊境客棧——

    裘振是個內斂之人,過去與裘振朝夕相處時,陵光總能帶著他談天說地,乃至一醉方休,好不快活。

    可現在與公孫鈐朝夕相處,好幾次陵光都有這麼一種衝動,恨不得把他塞回那個滑蓋棺材裡去。

    其實與他相處的這種感覺,以前便已有了。

    只是過去是公孫鈐是變著法子勸他回心政事,現在是變著法子地勸他回城。

    這樣一日日地勸下來,費了不少唾沫星子。但別的用沒有,只是動不動就扯了背後傷口,倒是把傷情給勸得拖了又拖。

    公孫鈐第十四回勸陵光提前回城時,他終於答應。

    明日就要出發了。

    已解了外衣的陵光揮手屏退了所有大夫和旁人,回頭迎上公孫鈐迷惑的目光:「今晚,本王同你一起睡。」

    公孫鈐驚得下意識往牆角挪了挪:「王上,這如何使得?」

    「本王要囑咐你些東西,一時半會說不完。」陵光毫不客氣,掀開雲被躺了進去,又將這層被子壓實,「公孫副相,可不要嫌棄本王擠了你的被窩。」

    公孫鈐笑得勉強,他哪裡敢嫌棄。只是唯恐擠了自家王上,一個勁往牆角旮旯里鑽。於是一張原本兩個人挺擠的床,硬是留出了挺大的位置。

    陵光白了他一眼,道:「本王說話聲音小,你躺過來些。」

    公孫鈐略作思考,往他身邊挪近了兩寸。

    陵光蹙眉:「再近些。」

    公孫鈐又順言挪了兩寸。

    陵光聲音已低沉得有些危險:「公孫副相。」

    公孫鈐一驚,只好一直揣度著挪動。直挪到挨著陵光的肩膀,才見自家王上露出些許滿意的神色。

    陵光一個翻身,手鬆松搭在他的衣襟上,又將鼻尖湊到他頸窩裡。

    暖暖的鼻息撲在頸間,卻不知為何,無端端勾起了公孫鈐的一絲困意。

    「明天你不必起早來送本王,好好睡一覺。遲些回去也沒關係,不會再有人找你麻煩。」

    那呢喃就在耳邊,他的聲音真的很小。

    「好,微臣遵命。」

    纖瘦的手將他的衣襟抓得緊了些:「我會帶走黎堂,但也會留幾個人在這。他們是絕對的死士,定會聽命於你。」

    「……微臣明白。」

    「如果……如果王城回不了,你便哪也不要去。我的死士會把你送去最安全的地方,靜待時機。」

    這一次,公孫鈐沒有再回答,而是微微坐起身子,抬臉看他。

    仍是與許多日前相去無幾的面龐,白皙精緻,甚至還有些稚嫩。眉目清亮,眼圈卻不再泛紅,他已許多日都沒有哭過了。

    無論是最初志在天下的天璇王,還是之後頹然宮中的傷心人,他總是一樣的心思縝密、穩重自信。能為別人、也為自己謀劃安排好一切,打點好每一條前路後路。

    公孫鈐凝著他這樣的眼,心卻在瞬間被狠狠地揪痛。

    他寧願自己死了,寧願王上繼續日日以淚洗面,也不願看到這樣幾乎可以說是視死如歸的神情。

    「王上,你打算做什麼,要這樣瞞著微臣。」

    陵光微微搖頭:「沒什麼,就是囑咐囑咐你。」

    過去的儲君公子光,從小就被教導了君無戲言,他太不會說謊。

    公孫鈐皺眉:「若是王城內早已被不軌之人布了局,王上還是不要回去了。」

    還是被他猜中了。

    陵光苦笑:「那又如何。我與仲堃儀,總要有個了結。」

    「那就讓微臣隨王上一同回去。」至少,至少他可以儘力保他無虞。

    陵光的笑容越發苦澀,並不說什麼。

    他雖不說,公孫鈐卻感覺到了不對。

    原來方才的困意並不是偶然。現在他撐著身子坐著,眼前卻突然一陣勝似一陣地發黑,濃烈的睏倦像墨一般快速暈開來,要將他引去不知何處的黑暗之中。

    忽地想起今日最後服的那碗藥,味道比前日的尤其苦了些。

    手臂的氣力迅速脫去,他只能靠在枕上,勉力維持著最後的清醒。那張白皙精緻的面龐依舊對著他,沒有說話,本就清亮的雙眸里,似乎更多了一層明亮的潤意。

    許久,才在混沌中聽到他的聲音:

    「對不起。」

    然後,一切了無聲息,再也沒有回應。

    ……

    聽得到枕畔的呼吸,卻睜不開沉重的雙眼。就這麼僵硬地躺著,半分不敢挪動,始終維持著同一個姿勢。

    彷彿,他多動一動,便是一場大夢初醒。

    「若遖宿明日當真陳兵於我天璇邊境,在下願親赴陣前,與之周旋。」

    「愛卿,孤王……來看你了。」

    一個時辰?

    一天?

    到底過去了多久?

    ……

    終於,黑暗中陡然撕開一道光亮,公孫鈐立即坐起身:「王上!」

    伸手往旁邊一摸,身畔空空的被褥早已冰涼,卻還殘存著那人身上的草木清香。

    「來人。」

    有衣著幹練的死士推門而入,卻已不是黎堂:「公孫大人有何吩咐?」

    公孫鈐直直盯著他:「王上呢?」

    死士琢磨了一會,才道:「王上五日前已回京了。」

    「五日?!」公孫鈐掙扎著翻身下床,「我怎會睡了五日?」分明、分明覺得,就在剛才,王上還在一件事一件事地囑咐於他。

    「王上擔心……呃,擔心大人知曉一些事情後歇息不好,所以命屬下……給大人下了藥。」

    支支吾吾,哪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

    死士被公孫鈐盯得有些尷尬,想了一想,急忙從衣衽中摸出一張書信:「這是王上留下的,請大人過目。」

    話音剛落,公孫鈐就已一把搶過那信,慌忙展開。

    「沉浮勿念,惟願安好。」

    ——無論將來會發生什麼,你都要好好的。

    公孫鈐還來不及深琢此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門外忽有奔跑聲近,另一名死士破門而入:「首領,王城——」

    屋內一瞬安靜,那進來的死士大約是沒料到公孫鈐已醒,吐了幾個字的話停在這裡,又生生咽了下去。

    公孫鈐盯向他:「王城怎麼了?」

    死士首領別開那闖入的還在哆嗦的死士,平靜道:「無事,公孫大人不必擔憂。」

    公孫鈐哪裡理他,一手將信紙重重往床頭一砸:「說。」

    那死士不敢抬眼:「……前日,仲堃儀數支精兵繞過禁軍布防,結合天權支援的軍隊,合圍了王城……」

    一時屋內更是沉沉死寂,連呼吸也清晰無比。

    公孫鈐瞳孔驟縮,聲音已開始顫抖:「那……那王上呢?」

    「王上……王上……」

    「我在問你話!」

    死士惶恐得聲音更加發抖,愈來愈低的聲線,卻如晴天霹靂,「有人看到……看到王上為叛軍所拿,當即斬首而亡……」

    萬事俱歸空寂,字字重逾萬鈞。

    ——鈞天——

    縱使天下紛爭不斷,鈞天王都固磐城,仍是一片祥和安好。

    刀光劍影,從千里之外傳過來,到了茶社和說書人這裡,也不過是一個個笑話罷了。

    從硝煙戰火到車水馬龍,從燈火萬家再到幽幽宮苑,庚辰一路看罷許多風景。隨著這些風景的變化,鼻尖血腥味逐漸淡去,到得慕容離寢殿前時,已只剩下清雅的羽瓊花香。

    步入殿中,他向那一抹如血般紅的身影半跪下去:「王上。」

    還未及彙報,卻忽見慕容離悶頭幾聲斷斷續續的咳嗽。

    庚辰一驚:「王上?」

    慕容離收袖,背著手,並不回頭:「……小病,無妨。天璇局勢如何?」

    「仲堃儀帶著數支精兵,同一支天權的軍隊,已在陵光回城之後,將王城合圍。」

    「天權?」慕容離動了動,隱在袖中的手微微一緊,繼而又鬆開,「罷了,那是陵光欠他的。」

    庚辰繼續開口,話中難掩欣喜:「而且,有人看到,陵光被仲堃儀的部下從馬上射落,進而斬首。」

    「哦,是嗎?」了無生氣的聲音依舊無悲無喜,彷彿這並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庚辰心中生疑,不由抬起頭來:「王上,您……不高興麼?」

    「寡人為何要高興?」

    「仇人已除,大仇得報……」

    慕容離聽得他愈來愈低的聲音,不由寒聲一笑:「若陵光已身死,那你給寡人帶回來的消息裡面,應該有天璇新王登位、仲堃儀升任丞相監國這一條。」

    庚辰略作思考,便恍然大悟。

    「仲兄此次……才當真是自掘墳墓了。」

    慕容離輕嘆一聲,緩緩步到案前,一手斂袖,一手把起案上酒壺,不緊不慢地斟滿旁邊的杯盞。

    放下酒壺,將杯盞拿至面前,對著西向的一方窗欞,慕容離輕輕啟唇:

    「仲兄,一路好走。」

    酒盞傾斜,灑酒落地,塵埃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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