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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執離]月光訣

    「若哪日王上想要這天下了,我便告訴王上,我想要什麼。」 「如今王上想要的是這天下,至於我想要什麼,想必王上,也不願再知道了。」 本文長篇全員向,主執離,副鈐光仲孟,正劇向,接三十集無縫續寫。

    第四十二章 輪轉

    小說: [執離]月光訣 作者:凤灵 字數:2947 更新時間:2019-09-21 17:00:28

    陵光立於最高的城樓之上,一手搭著冰冷的城垛。淡紫色的衣袍隨風獵獵,彷彿一隻飛舞的蝶。

    這個地方,弓箭是射不到的,卻可以遍觀王城全貌。

    放眼四望,滿目儘是瘡痍。

    喊殺、嘶吼、慘叫,一切的聲音都已經習慣得麻木,濃重的血色染向天際,華麗得猶如山水潑墨,從日出到日暮,天際染得緋紅。

    眼神凝滯,心止如冰。

    這樣的場景,他從未見過,卻依稀中有些熟悉。

    聽說,當年在他隨性一言中覆滅的瑤光國,國破之時,便是如此。

    那個時候,他意氣風發,只因破的是瑤光的王城,地上流的是瑤光國人的血;可現在,他連自己心裡是怎樣的感受,都冷得分不清了。

    天道輪迴,報應不爽,時至今日,終於是,罪及己身。

    ……

    天璇王城破,血流成河。

    宮門大開,天權與鈞天的大軍魚貫而入,刀劍槍矛下,是無數天璇禁軍的屍體。

    雖是兩國聯軍,但主要還是執明打點。慕容離僅攜三萬兵士而來,與執明分毫不奪,而只有一個要求。

    面見陵光。

    執明雖連慕容離的面都沒見著,但聽到他派人如此傳信,便立即封鎖了天璇宮城最高的那處城樓,不準任何人出入。甚至,連陵光站在那城樓上,天人之顏,也沒有人敢抬頭多看一眼。

    城破之時,那城樓上的護衛已逃得一個不剩。慕容離前往,也只帶了一個庚辰。

    路上,庚辰還在彙報得來的消息。

    「天權王在天璇王城內重新布防,在王上您的居所周圍布兵尤其之多,恐有他念。」

    「不是恐有他念,」慕容離一面緩步前行,一面摩挲著手中古泠蕭,「是必有他念。」

    挾持他一人,便足以令整個鈞天分崩離析。

    此次出兵一石二鳥,執明的算盤打得很精細。

    宮室恢弘,屋宇層層,鱗次櫛比,卻甚為蕭索。

    陰風拂過,衣袂翻飛,一縷長發被吹至額上,刺骨寒冷。

    蕭索之中,就在前方不足十丈之遠,城樓一半的平台,立著一位藍衫公子,手中墨陽長劍指地,寒意泠泠。

    原來他還沒走,也還沒死。

    慕容離住了腳步,將手在簫劍劍柄上握緊了些,方才前行兩步躬身作禮:「公孫兄,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指地的墨陽劍抖了一抖,公孫鈐淡淡苦笑:「沒想到,第一個來這的,居然是你。」

    慕容離沿著石階往上望了一眼:「他在那裡?」

    「從這裡上去,就是城樓頂。」公孫鈐往前半步,手中劍也往身前擱了擱,「這裡是去到他那裡的必經之地,所以,這裡由我來守。」

    慕容離走上前:「公孫兄,陵光應該……並沒有想讓你在這保護他。」

    他長眉一挑:「說得很對。」

    「你是他的臣子,怎能違背他的話?」

    「我想保護誰,不需讓他人替我做出決定。」

    慕容離並不想與他對峙,於國恨家仇來說,他本就是個無關之人。自己已欠了他一次,不想再欠第二次。

    畢竟,他是在瑤光國滅後,第一個把自己當做朋友的人。

    可現下這個情形,也只能先曉之以理。慕容離慢下性子道:「若陵光不願你出事,你卻非得要擋在他身前,你安心了,又讓他何以自居。」

    公孫鈐一凜,卻又輕輕冷笑:「你為給手下報仇,可在我茶中下藥;如今我也是為護我想護之人,你又何必憐憫於我,不過徒費口舌。」

    慕容離竭力按捺住氣息,簫劍隱隱出鞘:「你讓開。我只是想去見陵光,不想殺你。」

    公孫鈐立在那裡,沒有半分讓步,劍上寒光凜然:「為了天璇,他幾乎已獻出了一身所有。他已為天璇放棄了一切,所以這一次,我絕不放棄他。」

    這種無論如何,都想保護好一個人、想要一個人好好活下去的感覺,他明白,但……

    手臂起力,簫劍燕支出鞘,慕容離卻並不專心,轉而看向庚辰:「你到旁邊去。」

    庚辰面色先紅後白:「王上,你的身體——」

    「聽命。」

    庚辰本欲再言,可對上慕容離一記眼刀,不得不退開:「……是。」

    慕容離這才深深吸了口氣,直盯上面前人:「公孫兄,刀劍無眼,你……多加小心。」

    他明白,公孫鈐是下了必死的決心,才會站在此地。

    但他並不想要他死。他要他好好活著。

    或許是為了抵消自己心裡的歉疚,也或許,是為了那一絲早已不存在了的溫暖。

    公孫鈐上來便是當胸殺招,慕容離提劍擋下,卻也不再多加使力,他幾番進攻均化以守勢。只是如此拿劍便覺手臂有些酸疼,既保護自身又不傷及對方,這個力度委實刁難。

    手臂終於酸得撐不住,慕容離略略放下休息,眼前卻有一道寒光猛刺而來。一個回身堪堪避過,覺得這樣下去亦非辦法,一剎那間燕支翻手倒轉,拿左手握住劍刃,就著劍柄攜力直往公孫鈐右肩上猛擊,一招將他撞開數丈。

    這一擊用力不小,正正重創了公孫鈐右臂經絡,墨陽脫手,哐當落地;而這一擊也帶起了慕容離手中一串血珠,收手一看,是兩道頗深的血痕。

    顧不得手中疼痛,慕容離往旁側庚辰面上一瞟:「不要過來!」

    庚辰愣愣地聽著,面上一分疑慮萬分擔憂。最終還是聽進去了,前了半步再未有別的動作。

    慕容離忍了會痛,稍稍習慣,轉頭望著遠處捂著右臂的公孫鈐:「你輸了。」

    「輸了?」他怔怔地重複這兩個字,轉而仰天大笑,「輸?哈哈哈……」

    慕容離長吸一口涼氣,不再看他,燕支歸鞘:「他已無力反擊,我們走吧。」

    「可王上,你的手……」

    「無妨,」慕容離低頭輕咳了兩聲,「算是我欠他的。我們走。」

    無論公孫鈐將來會不會恨他,但至少現在,他還了一些自己欠下的。

    這樣,便罷了。

    紅色的血滴入紅色的衣袍,幾乎難以看出,唯有手中的疼痛是真實的。未走幾步,便晃得眼前一陣陣發花。

    他明白,這是失血的癥狀,幸好流血不多,片刻便能好轉。

    但步子卻不得不停下,略作休整。

    突然間傳來庚辰的大喊:「王上小心!!」

    慕容離毛骨一聳,扭頭便看到劍光鋒芒在視野里迅速放大、迅速衝來,快得根本無法反應!

    想躲,可已躲不過了!

    可花花亂光中,那鋒芒陡然一滯。

    眼前亂光逐漸散去,終於看清面前人左胸前一寸冒出頭的劍鋒。公孫鈐背後,庚辰正雙手握著這把從背後刺透他胸膛的短劍的劍柄。庚辰眼底翻滾著隱隱怒火和淡淡的沉痛,而公孫鈐,一張凝住的臉,慘白得越發嚇人。

    「我不能……讓你……去他那裡……」

    最後一絲力氣,最後一絲話語。

    庚辰雙手緩緩鬆開,公孫鈐便失了所有力氣,左手墨陽松落,人亦倒了下去。

    血,從穿透胸口的窟窿無休無止地湧出,一身淡然藍衣被染得緋紅,幾乎要染成慕容離衣袍的顏色,彷彿是一片湛藍的天,轉瞬便成了晚霞日暮。「呵……我……輸了……」

    慕容離僵僵地立在原地,什麼都道不出。

    公孫鈐竭力喘出一口氣,哪怕鮮紅的血抑制不住地沿著唇角流下,卻還是固執地開口:「我此生……至為後悔之事……便是當年……相信了你……」

    慕容離低頭看著他,嗓音喑啞,甚至有些顫抖:「……對不起。」

    除了這句話,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於他,從始至終,都是對不起。

    「呵……」血無休無止地湧出,浸了衣衫,可公孫鈐並沒有什麼不甘的神情,只是雙目愈來愈渙散,映不出面前人的臉龐,也映不出他自己的念想,「這樣……也好……」

    眼終究是深深地沉了下去,伴著他最後說出的字。

    「光……」

    或許,這是他第一次有資格喚出陵光的名字。

    也是他最後一次,能夠喚出他的名字。

    ……

    戰爭結束了。

    城樓下,再也沒有新的人死去,舊血凝固,融入泥土,用不了多久,這種戰爭的痕跡便會蕩然無存。

    陵光依然立在城樓上。

    倒春的寒風砭痛了面頰,耳邊早已沒有了喊殺聲,只余呼呼風響,撕扯衣袍,飄蕩如絮。

    風中,他聽到遠處人們為天權高呼萬歲的聲音。

    這一切,都如同一場夢。好像等到夢醒了,一切就能變回原來的模樣。

    身後忽然傳來輕輕的腳步,像是怕打擾了誰一般小心。他心頭一動,卻又依稀是在害怕什麼,不敢回頭,只是輕輕地問:「是你麼,公孫?」

    腳步停下。

    久久沒有回應。

    久到放在城垛上的手冰涼得幾乎沒有知覺,才聽到身後聲音陌生的回答:「是我,慕容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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