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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執離]月光訣

    「若哪日王上想要這天下了,我便告訴王上,我想要什麼。」 「如今王上想要的是這天下,至於我想要什麼,想必王上,也不願再知道了。」 本文長篇全員向,主執離,副鈐光仲孟,正劇向,接三十集無縫續寫。

    第四十三章 浮沉盡去,清風兩袖

    小說: [執離]月光訣 作者:凤灵 字數:3136 更新時間:2019-09-21 17:00:28

    慕容離。

    好生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幻想既已破滅,也就沒什麼好怕。陵光背手回過身去,入目男子的紅袍上,綉著大片大片的羽瓊花。

    羽瓊花是瑤光的國花。

    原來他一刻都沒有忘懷過,要找自己報仇。

    陵光開口,竭力將聲音壓得平靜低沉,好像如此就能維護他最後的君王尊嚴:「你能來這裡,就是說,公孫他……」

    他提到公孫,庚辰欲前,卻被慕容離一手攔下:「我殺了他。」

    早已預料到的結局,終於真真切切地聽到耳中,心,還是會痛。

    陵光身形往後跌了跌,依靠扶著城垛的手才撐住身體,他緩緩合目:「那你來這裡,是要殺我?」

    「若我想殺你,你早已不可能有命,」慕容離平靜道,「我只是來落井下石,看看你的下場罷了。」

    「呵,落井下石……」陵光微微一聲苦笑。

    是來看他難堪?可亡國之君,怎樣都是難堪的。

    慕容離抬眸,往北邊瑤光的方向望了一眼:「當年瑤光王室以死相挾時,你若退兵數里招降,如今,我說不定還會心甘情願地喚你一聲『王上』;後來昱照山支脈二十萬坑殺,遖宿三十萬水淹,五十萬條人命……你又何必徒費刀兵,反給自己攬了個暴虐的名聲?」

    「何必?」陵光嘿然一笑,伸手隨意往北邊一指,「本王想做便做了,率性而為,不行麼?」

    對於這個出乎意料的回答,慕容離有些發懵:「你就不曾考慮,會有什麼後果?」

    「本王行事,就是如此,」陵光微微昂起頭,虛眸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暴虐又如何,為天下人詬病又如何,只要利我天璇,連天下共主本王也敢殺,這些人命,又算什麼!」手指在冰涼的城垛上一點,「慕容離,若是你在我這個位置,恐怕你行事,比之我,還有之過而無不及吧?」

    慕容離凝著他,半晌,牽出一個笑來:「是啊,即便是現在,我的手也並不比你幹凈。」將古泠蕭攬在腕間,他稍稍點頭作禮,「若你我之間沒有如此深仇大恨,或許,我們兩個罪孽深重的人,還能把酒言歡、不醉不歸。」

    再也沒有什麼話可說了。

    他想報的仇,已經報了;他想問的事情,也已經問了。

    都是恰逢亂世,身不由己;都是為國為家,寧願獨自一人一步步踩著屍山血海走下去,直到萬劫不復。

    轉身離去,只是步到石階前,慕容離的腳步頓了頓。

    「你放心吧。我欠公孫的,很快就會還。」

    一抹血紅漸漸行遠、漸漸消失,再也沒有回頭。

    西山日暮了。

    無盡的黑夜即將來臨,漫長的寂靜將吞噬一切。

    黑暗的最深處——黃泉路上,三生石畔,忘川河邊,又是誰不悔初衷,惺惺相依,不離不棄,走向盡頭?……

    紫衣君王向半空伸出手去,似乎在觸摸著什麼。可那裡,分明什麼都沒有。

    「我晚了一點,在天上,還見得到你們麼?」

    天璇國的君王平靜地倒了下去,從十數丈高的城樓上跌落。

    落地時,鋪如鳳羽的衣,艷如硃砂的血。

    ……

    短短一月時日,偌大的一個天璇國覆滅,成為了天權國之下的天璇郡。至於郡守更換、安頓百姓之類的瑣事,自有太傅為執明去處理。

    執明要做的,很簡單。

    以十萬精兵合圍了慕容離帶來的三萬兵士,再將他暫居的行宮包得水泄不通。上一次他放過了,這一次絕佳的機會,他絕不會再放手。

    阿離,鈞天,天下,這一切,他全部都要。

    命令既下,自然也命人去監視著慕容離的一舉一動。只是回報都說沒有異樣,既沒有要求兩人相見,也沒有要逃離的動靜,彷彿那被合圍的三萬人馬全數與他無關一般。

    沒有異樣,就是最大的異樣。

    第三天夜晚,執明再也坐不住,讓內侍帶上一些天璇國庫中的珍寶,跟著自己直接前往慕容離的行宮。

    可,他還沒能走出兩步。

    報信的兵士一身狼狽,迅速衝到他面前,撲身跪下,字字顫抖:「王上,鈞天王的行宮……走水了!」

    沒有別的感受。

    只是心裡頭有那麼一角,驀地痛了一下,然後,空了。

    被重兵重重包圍的行宮,倘若不是有人刻意為之,怎麼可能輕易失火。而在那裡可能會這麼做的,只有一個人。

    阿離。

    ——阿離!

    不知道自己是拼著怎樣的力氣,才走到那處行宮的。

    透過行宮宮苑重重圍牆,不遠處一片火光熊熊燃燒,映紅了半邊天,紅得,就像他衣上染血的羽瓊花。

    有無數侍衛在潑水滅火,也有許多內侍擁了浸濕的衣物棉被想往裡頭去,可那猙獰可怖的熊熊火舌,還是將他們一批又一批擋了出來。

    火光如血,哭喊連天。

    樑柱被燒斷,巍峨的行宮宮室一點點坍塌,帶起的勁風更助長了火勢。煙霧滾滾,愈來愈濃,到最後,卻連一個敢接近的人都沒有了。

    斥罵,嘶喊,逼迫,威脅,執明用盡了一切辦法。可他一時之間竟忘了,這是慕容離自己點的火,那行宮裡頭的每一處地方,每一寸梁木,怕都被油澆透了,任何地方都沒有放過。

    他不僅不會與他再見任何一面,而且,什麼也不會留給他。

    「阿……」

    他再也喚不出他的名字。

    空氣中的灼熱撲打著臉頰,卻好像是數年前相互依偎著批閱奏摺時的溫暖,好像抬起頭,就能再看到那年最美好的模樣。

    這場大火,不知燒了多少個時辰。

    天際露出了薄薄微白,一絲朝陽光輝斜斜映下,卻只有幾乎令人麻木的寒意。

    沒有風,沒有跪倒在地的侍衛僕從的輕呼,這天地之間,也沒有什麼聲音了。

    「你是來替他收屍的?」有幾分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帶著一絲輕笑。

    執明恍了一恍,急急回身,這時才發現,在身後不遠處背光的房檐下,立著一個黑衣勁裝、面容清秀的少年。

    庚辰平靜地看著他,指了指那片烏黑的廢墟:「只可惜,王上第一個毀滅的就是自己。勞天權王上如此多跑一回,實在叨擾,他現在,怕是連骨灰都與這片廢墟連為一處了。」

    執明獃獃地望著他,彷彿沒有聽到他說的話,也不認識他是誰。

    他的嘴唇開合了幾次,才顫抖著能說出話來:「阿離……可還有話留給我?」

    庚辰飄著眼神,作勢想了一想,才故作恍然:「哦,有。」宮室廢墟的餘溫灼熱尚在瀰漫,他的話卻冷得沒有盡頭,「他說,『我願以此生永不相見,換君千載萬壽無疆』。」

    連時間都似乎在這一刻停止,跪倒的侍衛僕從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執明就這麼盯著他,身體顫得越發厲害:「不會的,阿離、阿離他不會這麼說,不可能!」

    庚辰忍不住笑出聲來:「其實,最開始王上離開天權時,他想對你說的話並不是這句。」他的聲音悠悠然,緩慢得像是在敘述一個普通的故事,「最開始的時候,他是想在報仇的同時,幫你奪了這天下。等到天下已定,他就回到你身邊,與你共話西窗,細述他想要什麼。你知道,他本來想對你說什麼嗎?」

    看著面前人這種獃滯的模樣,庚辰並沒有多等他的回答,而是直接道:「他本來想著,等到諸事塵埃落地,就回到天權,慢慢地跟你說,『我想要的,只是一個你而已』。」

    執明僵硬地跌坐下去,回頭望向那一片漆黑的廢墟,眼珠睜得極大,彷彿這樣就能找到慕容離在何處。如枯木般的手抓在地上,棱骨清晰可見,卻再也抓不住也留不住什麼了。

    「明知羽瓊香和檀木簪中有相思引毒,他還是日日焚點、日日佩戴。」

    「明知你給他的酒中藏毒,他還是將一壺酒飲得半滴不剩。」

    「明知你可能會擁重兵將他挾持,他來這裡,還是只象徵性地帶了三萬人馬。」

    庚辰低頭望著他,像是在望著一個笑話:「我記得,以前你總是說,他的心是石頭做的,怎麼捂都捂不熱。其實他的心從來都不是冷的,這世上怕是沒有另一個人,能像他那樣在乎你。」

    「整整五年,他曾經那麼喜歡你。」

    他曾經那麼喜歡你。

    之後庚辰再說了什麼,執明都已聽不到了。

    周遭一切人、一切物,天權,天下,這所有的東西都在瞬間遠得觸摸不到。天地間只剩下他一人,和面前這一片焦土和廢墟。

    他搖搖晃晃地跪行向前,面前是清晨朝陽為拉出的長長的影。伸出手,顫抖的手指撫上焦黑的殘渣,像是撫摸著誰的臉。張了張口,好幾次,才能發出聲音,喚出那個名字。

    「阿離。」

    只是,這世間,再也沒有人會回應。

    ……

    天璇王城外。

    一輛樸素簡陋的馬車靜靜候著,車簾自始至終緊掩,連一絲風都不讓透進來。

    黑衣勁裝的少年不知從何處跳出,輕盈地落到車前:「少主,事已成。」

    靜默了片刻,車中才傳出輕輕的話語:「這麼久,你是不是多話了?」

    庚辰冷哼一聲:「那是他應得的。」

    車中人並不追究,只是道:「罷了。我們走吧。」

    自此一去,天涯海角,再無牽掛。

    他終於可以放下一切,去做個無拘無束的樂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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