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雲何圖送信回來，一切照舊。該笑還是笑，該鬧還是鬧，披一身半垮的素衣簪一朵芍藥在我府里來回縱橫。坐在我身邊，看我批了兩個時辰文書，急了，還會身體力行地撲將上來，翻覆間任文書散落一地。

但我對他的性子早已摸得門兒清，表面越沒事實際就越有事。是以這回他撲上來，我適時地拿住他肩膀推開幾寸：「二公子，有什麼委屈你別憋著，說出來。再不濟，你揍臣一頓也可以。」

雲何圖眸光閃爍：「秦大人說笑了，我哪有什麼委屈。多了一張扳倒雲知規的牌，我高興還來不及。」俯下身在我心口描著圓圈，「何況我要學著賢惠，賢惠是不能揍夫君的。」

又戴上了平日里那張說笑般的面具。

他肯與我展露真心的機會實在寥寥。甚至現在，我已經捧著一腔真心上去，他還是不願卸下這層面具。

何況經昨夜一事，他怕已再不當我的真心是真心了。

他不當我也要捧：「你既喚我一聲夫君，就把委屈都說與我聽，好不好？」語氣客氣得近乎乞求，「莫憋出病來。你說什麼，我都聽。」

「我沒有什麼好委屈的。你動筆，我動手，奸臣配昏君，栽贓陷害，天造地設。」雲何圖一口咬在我鎖骨上，真的用牙咬，一口一個淺印，「我說了，以後我心裡只會放著秦大人。」

他不願說，我也問不出，只能攬住他的頸，奔赴一場色授魂與。

雲藏給我的雖是虛權，卻比實權還有用。

都是推行新政，我樂意收賄賂，只要不壞了大局都拿錢辦事，所轄地方一片叫好，誇我的摺子能在雲藏案上疊兩摞；而雲知規偏袒清流又得罪地方，各地節度使更恨得他咬牙，不曉得被罵了多少。

加之我收的賄賂沒妨礙大局，推行新政的地方百姓也沒被草菅人命，官員將話題一引，自然也變成了誇我貶世子的輿論。

近日去雲藏府上彙報新政進度，連雲藏都對我笑得溫柔了兩分。雖然實際上還是滲人，雖然我手底下的臣工依舊是他的眼線，可起碼溫柔了那麼一兩分。找個機會表剖忠心，本大夫又能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奸臣。

只是，我與雲何圖的話越來越少了。

他依舊將自己打扮得像朵芍藥，又鬧又笑又說情話，一句「夫君，我心裡唯你而已」不知道能滲掉多少層雞皮疙瘩。

但話的確是越來越少了。

時近入冬，我抱一件狐裘前往他卧房中，推開門，正見他裹在另一件狐裘里。

局面有點尷尬，我與他一陣無言的對視，終於開口：「你……你挺怕冷的。」

雲何圖將頭上的芍藥拿下來，在手裡揉著把玩：「是挺冷。我可以裹兩件。」

除此之外，再不知能說些什麼。

白茫茫的天落下入冬第一場雪，門房傳信，我上大夫府門前跪了一個喬庄的宮廷內侍，拿著宮裡的令牌，要見我。

我急忙傳見。

內侍哭得稀里糊塗地撲跪在我面前：「秦大人，求您救救皇上！求求您，只有您才能救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