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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見歡

    喬府那失蹤了半個月的管家回來了,與管家一起回來的,還有接連不斷的命案……

    第八章

    小說: 相見歡 作者:木子弈诺 字數:5360 更新時間:2019-09-21 17:03:42

    彷彿聽到了天方夜譚,喬雅和大笑不止,眼裡都泛出了淚花,她不得不承認,這個陳祈真是太有趣了。「你這話說得像跑江湖混飯吃的算命先生。」

    「可我這命卻算準了。」陳祈暗暗握緊了拳,指節泛白,像是在極力忍耐痛苦。

    「算準了?原因呢?」

    「你喜歡落雪,這就是原因。」陳祈繼續壓抑著。眼前這個喬雅和喜歡落雪,讓他想通這一點的,是喬十三身上那十幾處刺傷。瘋狂而混亂的傷口絕不是為了要喬十三的命,而是為了泄憤。兇手恨喬十三,可陳祈想不出喬十三招人記恨的理由,直至他親眼目睹了落雪對府里僕人們的態度。

    早就知道陳祈是個城府極深的人,但喬雅和在聽到這句話後還是有一瞬的愕然,因為他說對了。喬雅和對落雪格外欣賞這件事並不是秘密,喬府上下都知道,那隱晦的感情眾人看破不說破。可這份情誼是屬於喬雅和的,而不是她的,所以在聽到陳祈的話後,她微微一怔。她與喬雅和,明明是兩個人。

    「我說過,你畢竟不是喬當家。喬當家的愛溫潤如水,可你的愛卻陷入了極端。因為喬少爺喜歡落雪,所以你讓他失蹤了;因為落雪暗中提醒喬十三放棄調查以保全她,所以你殺了喬十三。你在嫉妒。」陳祈雙目微紅,似有淚光閃爍。對,嫉妒,所以仇恨,敢於將身份泄露在畫像中的人,絕不是擔心被人發現。

    「對,我愛落雪,所以我殺了那兩個人。」當初聽到喬少爺說想娶落雪為妻時,喬雅和表面從容,內心卻是波濤洶湧。落雪是她救回來的,本該屬於她一個人,這樣的想法在她腦子裡肆意叫囂,揮之不去。掙扎許久,喬雅和決定順其自然,不作強求。可釋然的是喬雅和,而不是住在喬雅和身體里的她,她將喬雅和的平靜視為懦弱,便決意親自解決這件事。於是,她殺死了喬少爺,藏起了屍首。本以為日子能夠回歸安寧,偏偏天不遂人願,喬十三竟在暗中調查,更令她憤怒的是,落雪居然暗示勸阻喬十三,這擺明了是在關心喬十三。她氣極了,她決不允許落雪對除喬雅和以外的任何人產生感情,落雪只能屬於她與喬雅和。「哼!喬雅和表面風光,實則是個感情的懦夫!不過沒關係,她無法守住落雪,我可以幫她。敢打落雪主意的人,我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

    瘋子,眼前的喬雅和絕對是個瘋子。但陳祈心知肚明,他沒資格在這方面嘲笑她,他與她,半斤八兩,彼此彼此。

    「你把他藏在哪兒了?」逼進一步,陳祈周身都散發著殺氣。

    他?喬雅和眼波流轉,隨即恍然,「你來喬府的目的是找到家兄。你認識他?不,你喜歡他?」

    「他在哪兒?」

    「死了,屍體也早就化作了灰燼,一把火,燒得幹幹凈凈。真遺憾,你再也見不到他了。」模樣清秀的姑娘笑得很是猙獰。

    知道對方是在故意激怒自己,陳祈雙手狠狠握拳,竭力控制,「你以為落雪轉移畫像、清理現場,甚至殺死知情的二小姐,那些都是為了你嗎?她是為了喬雅和,為了保全喬雅和!你在她心裡就是個殺人兇手,一文不值!」

    獰笑霎時歸為平靜,死一般的平靜,喬雅和神情陰鷙,聲音彷彿是從地獄中滲出來的,「你說什麼?」

    「你愛落雪,但你永遠都得不到她,你們甚至連面對彼此的機會都沒有。我和你不同,我愛他,我可以為他復仇。」說罷,陳祈猛然出拳,直擊對方心口。

    兩個身影糾纏在一起,出手均是狠毒。喬雅和自以為穩操勝券,可她很快就意識到,自己錯了。陳祈的身手不再是先前那般,反而凌厲許多,無論是招式還是力量,都遠在她之上。看來,之前陳祈是故意有所保留,為的就是這一刻。喬雅和明白,她今日難逃一死了。

    就在喬雅和已無還手之力靜等最後一擊時,那本要落在她天靈蓋上的一掌卻被人攔下了,來不及看清來人,她只感覺到後頸傳來一陣鈍痛,隨即便陷入了黑暗。

    暫且不管倒在地上的喬雅和,落雪已與陳祈打在一起。若說對付喬雅和,陳祈綽綽有餘,可對手是落雪,他只有艱難防守的份兒。一腳踢開陳祈,落雪上前拽開他胸前的衣服,凝視片刻,驟然起身,回到喬雅和身邊,將昏睡的喬雅和扶起,靠在樹幹上。

    「我原以為陳公子你雖不是光明磊落,但也不至於齷齪至此,竟將人命案子推到無辜之人的身上。」

    捂著胸口緩緩站起身,陳祈擦拭著嘴角的血,無處不在的疼痛提醒著他,倘若惹惱了這個姑娘,他定然走不出喬府。瞥了眼一旁的喬雅和,他說道:「無辜?」

    「殺死喬少爺與喬十三的,是她,可殺死二小姐的卻不是我。雖然你冤枉了我,但我還是要感謝你,謝謝你讓我見到她。」落雪不露喜怒,也沒有殺意。

    陳祈知道,落雪所指的「她」是那個瘋子般的喬雅和,可這謝從何來,他就不懂了。莫非……落雪真正喜歡的人,是她?

    看著陳祈迷茫而糾結,落雪不願理會他心中天馬行空的愛恨情仇,眼下而言,真相才是首要之事。「你說她愛得瘋狂,以愛之名殘害無辜,那你呢,你的愛就沒有一絲罪惡嗎?」

    「我的罪惡?」

    「你殺了二小姐,又企圖嫁禍給我。」

    對於落雪的指控,陳祈表現得不屑一顧,畢竟不是第一次了。「喬二小姐是丑時被害,那時我正與喬當家下棋。需要我作秀個分身的戲法嗎?」

    「說二小姐死於醜時的人,是你。需要我找個仵作來重新驗屍嗎?」

    聞言,陳祈嘴角那似有還無的笑意僵住,眼睛有一瞬的失措,可他很快就鎮定下來,從容不迫。既然落雪能說出找仵作重新驗屍這種話,就意味著她已經知曉了真正的死亡時間,無論陳祈如何狡辯,都只會像是跳樑小丑的把戲。但陳祈自問不是個高傲的人,不掙扎到最後一刻,他絕不放棄。「那管家認為,喬二小姐死於何時呢?」

    「子時。那個時候,你應該還沒到小姐的屋頂偷聽吧。」

    「管家也懂仵作那一套?」

    「或許是久病成醫。」見陳祈不反駁也不承認,落雪對他反倒不似先前那般厭惡。矢口否認的人太蠢,一口承認的人太瘋,陳祈介於二者之間,剛剛好。

    「就算我在死亡時間上說了謊,管家也不能憑著這一點就斷定我是兇手吧。你頂多能抹去我的不在場證明,但子時……你也脫不開幹系,很多人都脫不開。」

    取出一個疊得小小的紙包,落雪拿著它在陳祈眼前晃了晃,之後便握在手心裡。「知道這是什麼嗎?」

    陳祈看了看,搖頭。

    「陳公子你不懂香料,自然不清楚這香灰里的秘密。我在二小姐的房間發現它時,香早已燃盡,估計是子時就點燃了。不過二小姐素來愛香,在屋子裡點香也不稀奇,可這件事怪就怪在這個香里居然有催情的東西。」

    催情?陳祈的腦中炸出巨響,那股幽香彷彿再次出現在鼻子前。原以為只是喬二小姐愛香的喜好,卻不曾想竟是陷害他的陷阱。

    彷彿看穿了他的想法,落雪難得好心地解釋道:「這東西是無臭無味的,與其他香混著點燃,你聞到的香氣並不是它。與這世間的道理一樣,致命的,往往看不見、聽不到、摸不著。」

    「管家不必詐我,咱們踏入屋子時,可是都嗅到了那股幽香。僅憑這東西,就能定罪於我嗎?」

    「陳公子你對二小姐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她點了這樣一支香,難不成是要誘惑府里的姑娘?」

    落雪的問話嚴肅又好笑,陳祈的臉色一時很難看。他覺得喬二小姐與喬雅和不同,可反駁了落雪就會將自己送入圈套。「府里的男人應該不只我一個吧?」

    「的確,府里的男人不只是陳公子你一個,但能入了二小姐的眼的,我找不出第二個。難道陳公子認為會有僕人在深夜私闖二小姐的閨房嗎?」

    不,自然不會,被人闖入這個情況已經否定了,兇手是被二小姐親自請進屋的。所以,從身份上講,自己是喬府唯一有可能在深夜出現在二小姐房間里的男人。不過……「就算管家你這樣說,我也沒理由與喬二小姐深夜私會呀。男女授受不親,這老祖宗的規矩禮數不敢不遵。」

    「喬伯說,昨日二小姐找過你,向你說了少爺的事情。我雖是一介家僕,此刻也不得不擅自揣測下主子的心思。二小姐不滿小姐的做法已久,她早就有意取而代之,奈何勢力單薄。恰巧你在這時出現了,無論樣貌才華家世,陳公子你都屬個中翹楚,正合了二小姐的心意。她想著拉攏你,奪了喬家家主的位子。於是,她約你子時相見,承諾向你提供破案的線索,而你則惦記著從她那裡套出更多關於少爺的事。結果,你赴約了,卻促成了一起命案。」

    喉嚨處腥甜上涌,陳祈嘔了一口血,臉色蒼白了幾分。落雪說對了,絲毫不差。他應約來到喬二小姐的房間時,二小姐剛點了香,還好好的穿著衣服。兩人聊了幾句,二小姐就越靠越近,幾乎貼在了陳祈身上。溫香軟玉在懷,陳祈卻沒動任何心思,也沒因著香的作用而情起,他一心要打聽有關少爺的事。怎知那二小姐瞧著陳祈毫無動靜,竟愈發大膽,拉著他往內室走,並順勢脫去了外衣,雙臂環上他的脖子,一雙眸子勾魂奪魄。如果這時陳祈還不明白二小姐的意思,他就是痴傻之人了,可他想了解的事情還沒有聽到,所以他不想放棄,便不反抗不順承,任由二小姐的一雙玉手解開了他的衣服。意外就是在此時發生的,喬二小姐在看到陳祈的胸膛後,臉上霎時血色全無,瞪著眼睛,驚恐著後退,摔倒在床上。

    「是你,你回來做什麼?冤有頭債有主,你……」

    不等喬二小姐的話說完,陳祈的手已經死死掐住她的脖子,越來越用力。他不能留著二小姐在這世上了,因為二小姐將他認作了另一個人,那人正是他苦苦尋找的喬少爺。認錯了也好,猜測出他與喬少爺的關係也罷,這些都是陳祈不希望發生的。可他也不想被人抓住淪為階下囚,便靈機一動用了左手,意圖造成連環兇案的假象,嫁禍他人。眼看著喬二小姐連掙扎都沒有就斷了氣,陳祈反而慌了,他急匆匆地跑出去,來不及細細檢查整間屋子。之後,他去了喬雅和的屋頂,並在落雪離開後故意弄出聲響,製造了所謂的不在場證明。

    「剛才,你拽開了我胸前的衣服,是為了確定我殺死二小姐的原因,對吧?」

    「對。」落雪一直想不通二小姐為何會那般驚恐,驚恐到放棄抵抗。後來,她從喬伯那裡得知了陳祈竟篤定喬府有個少爺的事,不由得豁然開朗。即便很多大戶人家都會千方百計要個兒子來繼承家業,卻也不見得所有人家都是如此,而陳祈斬釘截鐵的態度則讓落雪起了疑心,她覺得陳祈或許早就知道喬府有個少爺。其實,這件事情從別人那裡也打聽得出來,可若是從旁人口中聽知的,便無需猜測,實話實說就好。所以,落雪推測,陳祈是在別處結識了喬少爺,此番前來,是暗自調查少爺失蹤一事的。如果僅僅是普通朋友關係,值得陳祈如此小心翼翼大費周章嗎?聯想到二小姐死前的驚恐,落雪恍惚覺得自己的那句戲言成真了。二小姐害怕的不是人,而是鬼,這個鬼就是少爺。可二小姐為何會認為自己看到了少爺呢?少爺身上有什麼獨一無二的東西嗎?身上……忽然靈光一現,落雪抓住了遺落的環節,因為少爺的胸前有一個花紋獨特的刺青,據說是幼時刺上去的,祈求安康。假如陳祈與少爺的關係真如她猜測的那般,假如陳祈真的是來尋找少爺,假如陳祈真的在深夜去了二小姐房間,假如這所有的假如都成立,那真相便就是這樣了。

    「你與少爺是如何相識的?」落雪從未在少爺口中聽到有陳祈這樣一個人存在。

    「兩年前,他去了我住的小鎮,因戀著那裡山清水秀,就留得久了一些。我與他一見如故,相談甚歡,甚至在後來結伴同行,走了很多地方。我喜歡他,非常喜歡,他單純、幹凈、善良,像神明遺落在人間的仙子。但我知道,他喜歡你,他和我講的最多的人,就是你。所以,認定你是兇手,也是因著我心懷嫉妒吧。旅途很快樂,也很短暫,我不甘心只能成為他生命中的過客,便自欺欺人的在胸口刺了和他的相同的刺青,幻想著擁有同樣的印記就是擁有他一輩子。其實,我本與他相約今年再次結伴遊山玩水的,可他卻沒有來。我很不安,就找到了這裡。」

    原來少爺出遊那一年,竟發生了這些事。兩情相悅是姻緣,一方苦戀就不知是緣是禍了。

    「少爺的刺青在胸口,你是……」

    苦澀一笑,陳祈的聲音滄桑了許多,「管家別誤會,我與他清清白白。他身子弱,偶染風寒,我替他擦拭身子的時候見到的。」

    真是個痴情的人,落雪這般想著。可痴情並不是殺人的理由,沒有人該以愛的名義犯下罪惡,無論這份愛多偉大、多卑微。

    「那種香可以留在衣物上十二個時辰,只要請懂香之人前來辨認,必定能發現。」

    微微怔了一下,陳祈垂眸,將濃烈的夜色收進眼底。「為什麼不在喬當家面前揭穿我呢?」落雪手裡握著證據,卻在被自己逼問時選擇了沉默,對此,陳祈想不出原因。如果那個時候落雪就表明一切,他自知將毫無勝算。

    「因為你問了我第二個問題,而我當時還不確定你殺死二小姐的原因。」還有,香留在陳祈衣服上的痕跡非常明顯,憑著喬雅和的能耐,她不會看不出,可她偏偏就忽略了。落雪願意背負整個世界的質疑,唯獨不想喬雅和懷疑她。十年的傾盡所有,換回了一場荒唐。其實,那一刻,落雪是有期待的,可她的期待落了空。

    「只有這樣嗎?」

    「不,也是因為我還沒有見到她。」

    見到她。見到他。

    不想追究落雪與她的糾葛,陳祈雙腿一彎跪在地上,「我想見他一面。」哪怕是屍體也好。不復狡黠與算計,不復瘋狂與狠毒,陳祈筆直地跪在落雪面前,用最卑微的姿態請求她讓自己見喬少爺一面。

    「我不知道少爺在哪兒。」

    寒風驟起,夾著晶瑩的雪花,落在臉上,將心底的那最後一絲期盼卷席而空。

    「我去自首,求你讓我見他一面。」

    許久,久到漫天飛雪化作鵝毛,清冷的女聲才再次響起。

    「我不知道少爺在哪兒。」

    直至很多年後,喬府的僕人都記得,那個大雪紛飛的深夜,撕心裂肺的笑聲響徹整個府邸。

    被火盆烤得暖洋洋的屋子裡,落雪守著床,頗費力氣的給喬雅和喂藥。喬雅和還昏睡著,臉頰微紅,額頭有些燙。被擱置在冰天雪地里那麼久,不生病才怪。只是,這藥卻不是醫治風寒的。藥是一個臉上有傷疤、聲音雌雄莫辯的姑娘給落雪的,說是可以治好喬雅和的病。病,落雪不知道這樣稱呼喬雅和的情況是否準確,但她明白一點,兩個靈魂共用一具身體肯定是不對的。窗外的雪還在下著,落雪雙手合十,虔心祈禱,祈願醒過來的是她的小姐。

    風雪過後,一切都會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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