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郁蒼蒼的草木充斥著目之所及的全部範圍，層層疊疊的綠色趕走盛夏的炎熱，一身休閑裝的楊露露抬頭仰望著險峻的山峰，白凈的臉頰泛起紅暈。雖然就在本市，可這座以高峻著稱的山卻是第一次完整的映入楊露露的眼眸。由於這裡不是著名的旅遊景點，所以遊人並不多，其中大部分都會在半山腰折返，極少數人能夠攀爬到頂峰。據說，這裡曾在數年前發生過失足墜落的事件，可怖的過往嚇退了許多人，但仍有人躍躍欲試來挑戰新的高度。

想像著自己站在頂峰呼吸著高處空氣的樣子，楊露露無法抑制笑容，可笑著笑著，她的眼中便被恐懼所充斥。溫熱而黏稠的液體順著她的面頰緩緩流下，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她的胸前。顫抖著抬起手，她摸到了腥甜的源頭。眼珠宛如不靈活的機械般轉動，向上看的動作令她有些眩暈，當那張四分五裂的臉倒懸著出現在她的視線中時，世界徹底淪陷在黑暗之中。

「杜之姝出事那天，你在哪裡？」重複了一遍問題，小白等待著楊露露的回答。

從昏眩的噩夢中蘇醒，楊露露舒了口氣，她避開對方的目光，聲音透著些不自然的顫慄。「你們是在質疑警方的調查結果嗎？」

「沒有，我們相信杜之姝是意外身亡。」

「那你們……」

「單純的想了解一下。」

連呼吸都滯住，楊露露思考著小白話中的意思。是他們知道了什麼嗎，還是別有用心的試探？不，不會的，當年的事情不會有人知道，除了那個人……等一下，那個人，難道……

「杜之姝出事那天，我和我男朋友在一起。你們想要不在場證明，對吧？我們先去了步行街里的電影院看電影，在第一場電影散場後逛了會兒街，中午在餐廳吃了飯，接著在咖啡廳坐了一下午。這樣，你還有疑問嗎？」

「謝謝。」戴上假笑的面具，小白掂量著楊露露的一番話的真假，與此同時，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一小片陽光。

「露露？」

齊修的出現讓學長再一次充當講解員，他熟練得如同背稿子一般將來意說明，不出所料地看見了齊修臉上的裂痕。只是，與楊露露不同，齊修對他們的到來並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厭惡和不安。握住女友的手，齊修安慰著她，看起來甜蜜而可靠。

「你們應該不是杜之姝的朋友吧？以她的性子，恐怕只會與同類交朋友。」點了單，他遞給女友一杯果汁。

「同類？」這個詞出現在眼下的情景中，似帶著難以言喻的詭異，學長好奇，不由得打量著齊修。正是這不經意的打量，令更多疑團聚集在他的腦海中。由於穿了太久而鬆懈的領口，以及疏於打理的頭髮，這位男生好像有些不修邊幅啊。

「我也是道聽途說，可不敢打包票。杜之姝可是百分之百的在保研名單中呀，那麼厲害的人物……」說著說著，齊修笑了，也不知是羨慕還是嘲諷。接著，他話鋒一轉，說起了當年的事情。「我知道你們為什麼會找到我和露露，的確，當時贊同去登山的只有我們兩個。不過，杜之姝出事那天，我和露露在看電影，逛街過後去吃了她喜歡的披薩，之後又在咖啡廳聊了一下午。因為徐晶說會另選時間去登山，我們能做的也只是等待而已。」

「據我所知，你們在暑假結束後立刻退出了登山社，這樣也算等待嗎？」小白淡然地揭露。

無辜地攤開雙手，齊修並沒有被小白的問題難住，他回答得理所應當：「社團里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即便用愛好也很難支撐下去，退出有什麼不對嗎？」

「杜之姝的死亡是意外，意外會讓你感到害怕嗎？」作為真正的登山愛好者，自然該了解這項運動的危險性。

面對小白的緊追不捨，齊修沒有立即給出答案，短暫的沉默過後，他彷彿放棄了某些堅守一般地看向楊露露，「我們說實話吧。」

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女孩兒瞪大眼睛。

「我們會退出登山社，確實是因為杜之姝的死，不過令我們害怕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流言蜚語。出事前，只有我和露露是支持登山計劃的，偏偏杜之姝在那裡出了事。徐晶完全是事不關己的態度，我們提出要退社，她甚至都沒有挽留一下。我們不想繼續留在社團，因為會寒心。」

垂著頭，楊露露不置可否，似乎是默認了齊修的說法。

「聽你的意思，徐晶和杜之姝的關係不好嗎？」

「一個依靠拚命苦學才熬出頭的學霸遇到了只是翻看一遍書就能考滿分的天才，你覺得她們的關係該是什麼樣子呢？」

翻看一遍書就能夠融會貫通嗎？這樣的形容令小白想起了另一個人，於是，他又問道：「根據你們的了解，徐晶有沒有可能在暑假去登山呢？」

或許是對小白的話產生了興趣，齊修稍稍放鬆了身體，眼眸中的光彩也明艷了些許。他好似剛剛見面般打量著小白，略顯輕佻的感覺引起了學長的戒備。

「就算徐晶有可能去登山，你又能證明什麼呢？」十指交叉，齊修的身上散發出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氣場。

「所以，有可能嘍？」捕捉到齊修的變化，小白不為所動。

「原本登山計劃就是徐晶提出的，雖然被情勢所迫取消了。」

走出餐廳，小白拍著學長的背，「走，我們去找電影的編劇。」

被突如其來的狀況搞得摸不清頭腦，學長抓住小白的手腕，「你知道編劇是誰了？」

在杜之姝的故事中，大部分人物都已登場，除了那一位。儘管小白也沒有完全的把握證明那個人是編劇，但只要找過去，那個人會承認的。兜兜轉轉一大圈，那人無非是想找出墜崖事件的目擊者，可惜，小白覺得自己要讓那個人失望了。

離開放映教室，胡靈給和子打了電話，之後在一處僻靜的地方找到了她。兩個人無言地坐了一會兒，胡靈眺望著遠方，忽然開口：「你覺得白謠書能夠做到哪一步？」

「無論哪一步，都是他想要去做的。」伴隨著尾音飄散，和子緩緩轉過頭，「胡靈，在你心裡，小白是你的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