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子，你知道嗎，我們決定炸學校呦！真槍實彈地炸掉學校呦！嘭的一聲把學院樓炸掉，再啪的一下把行政樓炸飛，到處都是火光和沙塵，很帥氣是不是？是不是，吶？」被夕子約出來的甜凌明顯興奮過度，坐在路燈下的長椅上手舞足蹈。

盯著地面上宛如關節僵硬的魔鬼在跳舞的影子，夕子反問道：「那是你們攻略組想出的新辦法嗎？」

「不要這樣稱呼啦，很尷尬的。」

「哦，抱歉抱歉。炸掉學校能讓大家擺脫現狀嗎？」由於攻略組之前鬧出了不少動靜，可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完全不見效果，以至於現在同學們對他們的行為反而不怎麼關注了。或者換個說法，眾人已經越來越習慣這樣的日子了。

「不知道喔，但總會有作用的。」甜凌滿臉期待，「是鍾離醒提出的主意，很厲害吧！」

原來是那傢伙想出來的辦法嗎，難怪如此不靠譜……轉過臉看向甜凌，夕子忽然就把那個深埋在心底的問題說出了口：「你聽說了骸骨死神的事情吧？會不會……我們其實已經死了，這裡是死者的世界？」

「死者的世界？」湊上前來掐住夕子的臉，甜凌毫不客氣地使勁兒，換來對方疼得齜牙咧嘴的表情。收回手，甜凌一臉無辜，「你看，很疼是吧？死掉的人還會感覺到疼痛嗎？」

「屍體從來沒說過他們不疼。」

哦，好像是這樣。甜凌認真地思考一番，居然點頭認同了夕子的觀點。「啊，若是這樣的話……一旦炸掉學校之後，豈不意味著會有大批屍體闖入人類社會？哇，光是想想就很刺激呢！具有高智商的屍體與人類展開搏鬥，逼得人類頻頻撤退。為了抵擋殺不死的屍體，人類築起高牆，終日躲在圍牆之內，但仍屢遭襲擊。許多年後，英雄之子誕生了，他率領大家與死者軍團對抗……」

「不是屍體呦。」沒有嚮往常一樣與甜凌熱切討論些天馬行空的事情，這一次，夕子的神情彷彿籠罩著陰霾。

「什麼？」

「不是屍體，大概……是靈魂之類的吧。或者，是殘留在世上的意識。」

「那也沒關係，我還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打破眼前的困境，即便走出校門的那一刻，我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了，我也想走出去。就算是死，也要真真正正地知道自己已經死掉了的事實。」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茫然無措地過著渾渾噩噩的日子。

彷彿剛剛認識甜凌一般，夕子有些驚愕地看著對方那可愛得宛如小動物般的臉。像學校里的大多數同學一樣，夕子對攻略組的行動並不在意，似乎那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事實上，在他的心裡還隱隱存在著另一種陰暗的想法——如果一直這樣就好了，永遠這樣下去就好了。沒有人知道學校為什麼會變成這副樣子，假如，假如大家都在9月29日死掉了，共同陷在死後的循環世界裡，不知曉自己已死的事實，那未嘗不是一種福祉。縱然嘴上不說，但夕子不得不承認，他在害怕，他害怕真相。因為害怕，便鴕鳥般的躲藏起來，沉浸在「沒有事情不對」的幻想里，像往常一樣嘻嘻哈哈，像往常一樣倒賣情報，像往常一樣……對，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夕子一遍遍催眠著自己。可是，甜凌的一番話把他在內心編織的幻境徹底打碎。

哪裡是沒有事情不對，這所有的一切都是錯誤的！

「為什麼……」他聽到從自己的口中吐出這幾個字。

「那樣的生活太無趣了。」沖著夕子露出笑臉，甜凌說道：「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日常可不是我所期待的，我也不想營造出那種假象。況且，我們能思考死後世界的問題，不正是我們還活著的證據嗎？」

一把摟住甜凌，夕子搖晃著身體，臉上再次掛起沒心沒肺的笑容。「果然甜凌最可愛了！喔~喔~甜凌最可愛了！軟乎乎軟乎乎，冰淇淋~」

回抱住夕子，甜凌也配合著他一起搖晃，「炸掉學校最棒了！爆炸吧，嘭嘭嘭~」

「Loveだね~」

「嘭嘭嘭~」

路過的行人看到這一幕，紛紛躲開到距離遠一些的位置，同時向那兩個宛如海草般的傢伙投去驚恐的目光。

可以報警嗎？這裡有兩顆海草成精了！嗯，危害一方的那種。

「喵——」

與小奶貓大眼瞪小眼，鍾離醒蹲在它旁邊，時不時用手指戳戳它，成功換得小不點兒的炸毛。真搞不懂，李小明究竟是怎麼撿到這隻毛茸茸的。

「你不要嚇唬它啊。」李小明及時阻止了鍾離醒的惡行。

「它打算這樣叫一整晚嗎？」不累嗎？嗓子不幹嗎？要不要喝點兒水補充水分？或者喝點兒牛奶？

根本不知道鍾離醒想了些什麼，李小明只當他是不喜歡貓咪的叫聲，便將小貓護在懷裡，「如果你不欺負它，它會乖乖睡覺的。」

「我在和它交朋友。」鍾離醒驚訝。為什麼李小明會覺得自己是在欺負它？

「很明顯，它不想和你交朋友。」果然，被李小明抱著，小貓便不再叫了，反而眯著眼享受起來。

深受打擊的鐘離醒跪在一旁，暗暗苦悶自己居然被一隻貓嫌棄的事實。

「我們要不要張貼個尋人啟事，找找它的主人？」

「要還回去嗎？」

「難不成你想吃了它！」

「不，我的意思是……」撓了撓頭，鍾離醒盯著天花板，「萬一它是只野貓呢？」

「沒關係的，要是沒有人認領它，我們就養著吧。」

就在鍾離醒打算慶祝的時候，寢室的門被推開了，長著一張令人討厭的臉的傢伙走了進來，帶著虛假的笑意。

「抱歉，這隻貓有主人的。」

「篤——玔——」

靈巧地躲過飛來的水杯，篤玔看著牆壁上的水漬嘆了口氣。在鍾離醒再次發難前抬手安撫，他說道：「我可不是來打架的。李小明，你能管管他嗎？」

李小明不假思索地搖頭，「非常困難。」

說話間，鍾離醒已然衝到篤玔面前，抓住他的領子將他扔出門去。隨即，走廊里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響。

「居然敢躲，你這個草履蟲！」

「拜託，我可不想被大腦空空的暴力男這樣稱呼。」

「逃課的傢伙有資格批評別人嗎？」

「破壞學校公物的人不要假裝好學生。」

「什麼？我曾經可是自律會的！你這個私藏違禁電器的老鼠！」

「總之就是笨蛋嘛。」

「別跑！讓我把你塞進垃圾桶！無法循環利用的渣滓！」

抱著貓咪的李小明聽著走廊里意義不明的對話和足以讓整棟樓的人都睡不著覺的打鬥聲，不由得暗想：那兩個人究竟是為了什麼在吵架啊……

「篤——玔——」這一次，聲音是從窗外傳來的。

「抱歉，我回來了，事情總是要解決的。」

看了看再次走進門的篤玔，李小明探向窗口，鍾離醒的身影正漸漸遠去。

「好吧，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