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眼下的困境，李小明立刻想起了之前討論得出的那個不靠譜的方法，便再次抱有懷疑地問了一句：「尹落雪答應幫忙製作炸藥了嗎？」

聞聽此言，剛剛還生龍活虎的鐘離醒霎時宛如泄了氣的氣球，一頭砸在桌子上。早就說過他不擅長應付女生了，為什麼如此重要的交涉還要他去做啊……不對，不能把問題都歸咎於其他人身上，果然還是需要自我反思——早知如此就好好學習了！

看著神情變化異常豐富的鐘離醒把自己的頭髮揉成了鳥窩，甜凌好奇地把白煮蛋放在了上面，並雙手合十虔誠祈禱：「願神明保佑小雞能夠順利破殼而出。」

受昨晚篤玔找上門來揭發他的身份的影響，一聽到「神明」二字，李小明瞬間渾身戒備，不由自主地一把奪過鍾離醒腦袋上的雞蛋，像扔手榴彈般擲出好遠。甜凌的目光緊緊追隨著越過幾排桌椅的雞蛋，最終停留在譚浩北的頭頂。

啪！

透明的蛋清和著黃色的蛋黃一齊順著譚浩北的頭髮流淌下來，黏黏糊糊地流過臉頰，一滴一滴地滴在肩膀上。他鬆開抓著篤玔的手，錯愕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隨即抬起頭看向天花板。

「甜凌，你居然買到了沒有煮熟的雞蛋，該說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壞呢……」忽略了自己的無禮行為，李小明對著一顆生雞蛋驚訝不已。

「如果砸到的不是譚浩北的腦袋，那我應該算是中了頭彩。」彷彿擁有了瞬間移動的異能一般，甜凌迅速躲在鍾離醒身後，讓其挺拔的身軀把自己遮擋得嚴嚴實實。明明扔出雞蛋的不是他，但他卻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表現得更像始作俑者。確切的說，他就是始作俑者。

當譚浩北走過來揪出甜凌時，鍾離醒還沉浸在得不到炸藥的懊惱之中，以至於他根本不清楚眼前的狀況。直至甜凌掙扎著逃跑，譚浩北拔腿就追，他還是滿頭霧水。「他們怎麼了？飯後運動嗎？」

「比起那個，我建議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炸學校的事情，炸藥其實……」李小明苦口婆心地念叨著，然而，他還是被鍾離醒打斷了。

「沒關係，我絕對不會氣餒的，哪怕現在去圖書館查找資料，我也要把炸藥做出來。放心，一切交給我就好。」彷彿要完成什麼光榮使命一般，鍾離醒拍了拍李小明的肩膀，隨即帶著堅定的眼神離開。李小明無力地伸著手，惆悵地嘆息。

「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另一邊的餐桌上，篤玔和尹落雪重新坐回到座位，兩人因著譚浩北的撤場而恢復暫時的和平。夕子抱著食物回來，忽然想起了什麼。

「哦，攻略組似乎討論出了打破困境的辦法，據說正在籌劃炸掉學校呦。」

「炸掉學校？」那群傢伙瘋了嗎？

「沒錯，鍾離醒已經找過我了，拜託我幫忙製作炸藥。」在這一點上，尹落雪的想法與篤玔是一致的，她也很不看好這個辦法，或者比起不看好，她根本無心去理會。

「你不會答應的。」篤玔肯定地說。

「對，我沒有同意。如果一定要在正常的世界與眼下的世界中二選一，我選擇後者。」用平淡的語氣說著毫無感情的話語，女孩子的眼睛裡折射出人偶般的落寞，她抬手撩動耳邊的細發，不知是在對誰說道：「原來的世界，真是糟糕透了。」

那個世界，真是糟糕透了——這本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話，但篤玔沒有勇氣將其說出口，故而在聽到尹落雪這樣講時，他有一瞬間的失神。

蝴蝶劇烈扇動著翅膀，試圖掙脫蛛網的束縛，而蜘蛛則安靜地守在一旁，耐心等待著獵物變為盤中餐。忽然，一隻手伸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救下了蝴蝶。蝴蝶飛走了，卻在幾秒鐘後撞向另一個蛛網。而少年猛然回頭，只看見更大的蛛網正在他的身後，宛如地獄的入口……

「你不想回到原來的世界嗎？這個世界畢竟是虛假的。」夕子停住了往嘴巴里送食物的動作，沉聲問道。他大概能了解尹落雪的心態，因為他也有著類似的想法，出於逃避而不想選擇，出於無力而不願面對。

「你說這個世界是假的？」輕笑出聲，尹落雪探過身子摸著夕子的心口，「即便時間永遠停留在29日，這顆心也是跳動的，每一分每一秒的記憶都深深印刻在腦海之中，縱使這樣，你也認為這個世界是假的嗎？如果這個世界是假的，那存在於這個世界中的我們又是什麼呢？」否定了這個世界，就等於否定了自己。

是啊，是這樣的，但在這個明顯不合理的世界中，要如何說服自己這是真實的存在？假如一切都是虛無縹緲的，那麼，真實的世界該是何種模樣？夕子不斷否定著這裡的一切，卻又畏懼真相。

「夕子。」

被篤玔從胡思亂想中喚醒，夕子迷茫地看向他。

「牛奶要涼了。」

「哦。」低下頭，夕子默不作聲地喝著牛奶。篤玔看著他，神情有幾許複雜。尹落雪雖然不清楚夕子的想法，但她看得出對方的困惑，便也不再多說什麼。

早餐在三人的沉默中結束。夕子要去上課，就先行離開了，留下篤玔和尹落雪兩人慢悠悠地在校園裡閑逛。

「不去上課？」尹落雪問。

「嗯，聽了十幾遍了。」

「那你為什麼跟著我？」

「我知道你也不想去上課。」

「所以，你想充當鍾離醒的說客嗎？」雙手叉腰，尹落雪停下腳步。

「你怎麼會這麼想？」篤玔驚訝道。

「因為我在說拒絕了鍾離醒的請求時，你似乎有些失望。」那是一種極其隱晦的情緒，但尹落雪捕捉到了。失望，她非常熟悉。

「我只是覺得看不到鍾離醒暴跳如雷的場面，有些遺憾。如果他大費周章地炸學校卻只收到了破壞建築製造沙塵的效果，想必他會氣得跳腳吧，蹦上房頂也是有可能的。」

「你也認為爆炸不能改變現狀？」

「誒~」篤玔蕩漾著尾音，「你是在關注這件事嗎？」

「才不是！」尹落雪甩頭，「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跟著我。」

「很簡單，我很好奇你為什麼要組建Ghost那樣一個組織。」親手創造，又親手毀滅，多麼似曾相識的場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