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沐看到如同熬過一場酷刑般躺在操場上的季流司後，他告訴自己——事實就是事實。

輕鬆跑完5000米的蕭紫離在季流司身旁蹲下，他悄悄打量著緊閉雙眼虛脫似的漂亮男孩兒，下意識地戳了戳他的臉。

死掉了？

有氣無力地拍開蕭紫離的手，季流司半撐起身體，「活、活著呢……」

驚訝於對方居然能看穿自己的心思，蕭紫離對正在喘著粗氣的男生產生幾許好奇，但這種類似於小孩子觀察螞蟻搬家的心思很快就煙消雲散。考慮到自己與他是同級生，蕭紫離想著面對眼下的情況，自己總該做點兒什麼。稍作猶豫，他問道：「需要我送你去醫務室嗎？」狀況如此糟糕，或許拜託校醫檢查一番會好一些。

什麼？感覺自己被小瞧了的季流司拍地而起，可不等他反駁，誇張的笑聲撕裂空氣傳來。

「哈哈，哈哈哈……3、33分鐘，跑完5000米居然用了33分鐘！你是蝸牛嗎，哈哈哈……」拿著陳沐的記錄本，白染在看到季流司的用時後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跑出這樣的成績。

「是32分58秒09。」季流司糾正道。

「有區別嗎？」開跑之前白染還擔心自己會輸給新人，畢竟以季流司的囂張程度來看，他很可能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可不曾想這位新部員僅用一次測試就刷新了白染對長跑這項運動的認知。

「早餐，我會請的。」

「當然，你以為輸的人是誰啊！」

總算平穩了呼吸，季流司毫不客氣地懟回去：「學長你只是跑贏我就如此高興嗎？正因為被甩在後面，所以我看得很清楚，蕭紫離的速度要比你快太多。」

此言一出，白染的神情便有點微妙。他自然知道蕭紫離比他跑得快，而且那樣令人著迷的跑姿也撞進了跟在後面的他的眼睛裡。他承認自己的實力不如蕭紫離，也會由衷地讚美，但從季流司口中聽到這種話，讓他多少有些不爽。

「我最近沒好好訓練，這才不是我的真實水準。」

「18分和15分，這好像不是透過幾天訓練就能縮小的差距。」

「是17分56秒21。」

「有區別嗎？」季流司原話奉還。

被說的啞口無言的白染跳腳。

「你之前有參加過長跑訓練嗎？」無視拌嘴的兩人，陳沐問蕭紫離。15分01秒06，這絕對是長跑組所有成員中取得的最好的成績。不僅如此，陳沐還在蕭紫離身上看到了無限潛力，只要細心挖掘，他或許會跑進14分。

「沒有，我的高中沒有社團。」蕭紫離如實回答。

「你是第一次跑5000米？」這下，白染驚愕的聲音與陳沐的話語混雜在一起，甚至連季流司都投來在意的目光，這讓蕭紫離有些手足無措。

「如果說是規範的5000米，我倒是第一次跑，但……」面對忽然湊近的兩張俊臉，蕭紫離小心地向後挪了一小步，「高三下學期，我給自己定了個計劃，每天錯一道題就繞著操場跑一圈。」

錯一道題就要跑一圈，考慮到高三的做題量，那豈不是……陳沐感慨，這可真是個有毅力的孩子。但是，僅憑堅韌不拔的毅力和刻苦的訓練也不見得能取得如此好的成績，做任何事情都需要天賦，跑步也是。或許，這個被排球社扔到長跑組的蕭紫離，是個跑步天才。

「我們好像撿到寶了。」

「魚龍混雜而已。」白染指了指季流司。

推開他的手指，季流司問陳沐：「既然學長你已經大致了解了我們的水準，關於之前提及的比賽，你有什麼想法嗎？」

彷彿有一根針扎進皮膚，尖銳的疼痛漸漸漫延成絲絲縷縷的痛感，陳沐愣了幾秒，回答道：「小流司，我很理解你想要爭取榮譽的心情，但要參加高校百公里接力賽，我們的人數不夠。不具備報名資格，參賽是不可能的啦。」

「真的是因為人數不夠嗎？」

陳沐眼眸中的光彩霎時黯淡下來。

「就憑你現在的成績，也想參加接力賽？我看你連每人16公里的賽程都跑不完吧。」總算抓住了季流司的把柄，白染尋找一切機會回擊。

「我現在的成績與垃圾場這個稱呼十分相配，不是嗎？哦……」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他歪頭一笑，「因為是垃圾場，所以無法參加比賽。」

咬著牙擼起袖子，白染雙眼冒火，「你這傢伙還真是讓人火大……」

「學長——」

「白染！」

蕭紫離和陳沐同時伸手試圖攔住他，卻終是慢了一拍。小個子白染抓著季流司的衣領，低聲吼道：「你以為我們不想參加比賽嗎？告訴你，沒有人比我和學長更想站在那個賽場上！但是，但是……」手指愈發用力，他猛地推開對方，「放棄跑步的痛苦，你根本不懂！」

「我確實不懂。」被推了一個踉蹌，季流司差點兒摔倒，他穩住身體挺直腰桿，神情十分嚴肅，「連只要邁開雙腿、一步一步就能抵達終點這種事情都做不到，我確實不懂。」說完，他沖著陳沐微微欠身，「學長，我等一下還有課，先走了。有事的話麻煩給我發信息。」

眼前季流司離去的背影慢慢與剛才跑道上的他相重合，白染靜靜地看著，心中重複著他的話。只要邁開雙腿、一步一步就能抵達終點嗎？

「抱歉，我先回去了。」悶悶地開口，白染背起書包。

「嗯，好好休息。」

沒想到事情會鬧成這樣，陳沐也有幾分擔憂，他不了解季流司，但卻足以猜透白染的心思。他本該開導他們，無奈季流司的話也戳中了他心中的死結。參加高校百公里接力賽，他何嘗不想呢，只是……

「學長？」

回過神來，陳沐對著蕭紫離抱歉一笑，「別介意，白染他就是那種心直口快的人啦，賭氣也不會超過一天……」

「嗯。」

被蕭紫離那意義不明的肯定逗笑，陳沐催促他離開，同時還叮囑他要好好按摩雙腿。直至他走遠，陳沐才慢悠悠地背起書包，邁著滿懷心事的步伐走出操場。高校百公里接力賽……今晚，去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