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這麼無情！」面對被掛斷的電話，陳沐欲哭無淚。他抱著手機蜷縮在桌子下面，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整個人散發出灰濛蒙的氣場。

「你怎麼了？」

不知是誰的聲音從頭頂飄來。「如你所見，在逃避現實。」陳沐將頭埋得更深。

「逃避現實的話，去十四號樓更好吧，畢竟那裡有很多墳墓，非常適合你。」

「請把我就地掩埋，不要墓碑。」

「好好。」

感覺有一隻手在自己的頭上拍了一下，陳沐回過頭去，卻不見任何人站在身後。由於身體的活動，一個小東西順著脖頸掉下來，他手疾眼快地接住，發現竟是一塊巧克力。站起身四處打量，也不見有人剛剛出現在這裡的樣子。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田螺姑娘？

拆開包裝紙將巧克力丟進嘴裡，香濃的味道在口中化開，陳沐靈光一現——對啊，十四號樓！趕忙找出地圖，他扯過草稿紙寫寫算算。

由於十四號樓獨特的地理位置，致使大部分學生除必要上課以外絕不願意靠近那裡，也就導致教學樓旁邊的路十釐清凈，加之樹蔭環繞，用來作為下午的訓練場地再適合不過了。至於那些若隱若現的墓碑，恭恭敬敬地忽略就好。但此番打算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隊員們一定要在正規的跑道上進行某些訓練才行。

湊齊人數嗎……

一星期下來，大家的成績均是不見起色，陳沐並不心焦，他自認為這種程度的訓練還不足以讓眾人有所突破。值得欣慰的是，儘管季流司依舊跑得痛苦不堪，每天彷彿被扒了一層皮，但他從未逃避過任何一次訓練，堅持在陳沐的鼓勵中跌跌撞撞沖向終點。

「32分40秒68，小流司，你比入部測試時進步了18秒，相當不錯嘛！」餐桌上，陳沐一邊翻看訓練日誌一邊不遺餘力地表揚冷著臉咬著包子的季流司。

「學長，真虧你面對這個成績還笑得出來。」白染咀嚼著食物，口齒不清地說道。

「是不是應該增加訓練量？」話題中心人物開了口。

「季流司，你的腦子是不是忘在宿舍沒有帶出來？現在早晚各跑五千米，你已經這麼吃力，不要說繼續增加強度了……」忽然擺出一副前輩的架勢，白染拍著他的肩，語重心長道：「你這種積極向上的精神，我非常欣賞，但是，急功近利是無法帶來任何進步的。小朋友，人生的經驗還是要慢慢積累才行。」

瞧著他故意裝出一臉嚴肅的表情，季流司感到一陣惡寒。「那麼，比我們多一年人生經驗的白染學長，針對眼下的情況，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呃……這個……」白染抓頭，「訓練的事情還是交給親愛的組長大人負責吧。」

「沒關係的。小流司你剛接觸長跑，最主要的是先讓身體適應5000米的距離，冒然增加訓練量只會造成不必要的傷害。」

「對呀對呀！」白染附和著，順便從陳沐的餐盤中夾走一個荷包蛋。

「啊，我的荷包蛋！」

「學長你都吃掉一個了……」

「今天我想吃兩個，還給我。」

「不要，不嗚嗚……」

好端端的早餐時間忽然演變成虎口奪食的鬧劇，季流司無奈轉移視線。被對方的目光觸及，蕭紫離停住了正在往嘴裡送食物的手，他看了看自己餐盤裡的早餐，又看了看季流司的，說道：「我沒有荷包蛋。」

「啊？」這不是一目瞭然的事情嘛。

「這個，給你。」將面前的豆漿推給季流司，蕭紫離繼續埋頭苦吃。

「什麼意思？」

彷彿被莫名其妙送了一杯豆漿的人是蕭紫離，他有些困惑地眨眨眼，隨即解釋：「你今天沒有買到，平時你都會買的。」

確實，季流司每天早晨都會在餐廳某個特定的窗口買豆漿，因為只有這裡賣的豆漿最香醇，可今天好不容易排隊輪到他，最後一杯豆漿卻被人買走了。他倒是沒有多在意，畢竟只是一杯豆漿而已，竟不想被蕭紫離留意了。

「哦，謝謝。」彷彿吃了一顆怪味豆，季流司覺得整個人都怪怪的。

「你們兩個的關係不錯嘛！」成功搶奪荷包蛋的白染打破了身旁微妙的氣氛，完全不顧正在默默流淚的陳沐。

「才沒有。」回想起自己每天早晨催促蕭紫離起床時的艱辛，季流司咬牙切齒地否認。

「嗯，沒有。」感受到對面傳來的怨氣，蕭紫離立刻配合。

「……嗯？」正想深入追究一下，白染被不遠處牆壁上的電子鐘吸引了目光。醒目的紅色數字提醒他，時間快到了。「糟糕，我還有事，學長記得幫我歸還餐盤——」與尾音一同消失的，是白染的背影。

「喂，憑什麼你搶了我的荷包蛋還要我幫你送餐盤！」

「最近他好像每天都是這個樣子。」看向大門處，季流司的眼神帶著探詢。

在通往教學樓的路上，譚阿北鬼鬼祟祟地躲在樹後，像要完成一個不可告人的任務一般，小心地警惕著來來往往的人。十點鐘方向，安全。迅速跑過去，他用書包擋著臉繼續觀察。並非是他小題大做，任誰連續一星期被白染摧殘，都會如此的。上課的路上、教室、餐廳、圖書館，甚至在洗手間都能遇到幽靈般出現的白染，譚阿北至今仍記得自己解開褲子時對方幽幽地從他身後探過頭來的恐懼，那絕對要比深夜獨自一人戴著耳機看恐怖片更加毛骨悚然。

「阿北，你在找什麼？」

「沒什麼，在躲一個人。」譚阿北頭也不回。

「好巧，我正在找一個人。」

馬上轉過頭，譚阿北嚇得一聲驚叫，嚇壞了一旁路過的貓咪。白染挖了挖耳朵，滿不在乎地看著他。

「白哥，求你放過我吧！」毫無退路的譚阿北痛哭流涕。

「可以呀，回到長跑組就行。」

「為什麼一定要是我？我跑得慢，又缺少毅力，簡直就是垃圾中的垃圾。」譚阿北拚命自我詆毀，企圖讓白染放棄。然而，在久久未能聽到回應而鼓起勇氣睜開眼睛後，他暗叫不好。白染正用一種罕見的冷漠神情盯著他。

「你這樣說，是認為長跑組就是個垃圾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