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求
小說: 執子之手,免我流離 作者:执箫倾城 字數:2857 更新時間:2019-09-21 17:13:09
《何求》
壹
「若是再和你一起生火,我才後悔呢。」
真是一語成讖啊。
慕容離看著手忙腳亂的執明,輕輕嘆了口氣,依舊是那句話。
「王上,火不是這樣升的。」
貳
當初遖宿退出,開陽戰敗,中垣只剩天權與瑤光二國,仲堃儀使門徒駱珉用開陽之事挑撥離間。開陽王死心不改,竟與仲堃儀聯手陷害瑤光,終於,執明率千軍萬馬與慕容離兵戈相向。
只是來迎接他的,只有慕容離單薄一人。
依舊是風華絕代,與那年他一見傾心的時候一樣,慕容離就這樣站在風雨中。
當年見他,是在莫瀾的宴上,那宴會本平常,卻因他一人變得蓬蓽生輝,他用小小一個物件,將滿堂人臣耍得不辨南北不識君王。如今再見,他不得不立於雨中,雨水一點點打濕他本就氤氳的眸子,他的紅衣,他的玉簫,他的血玉簪……
與他長處的人便可看出,這人比當年,消瘦了不少。
慕容離自然也能看到那馬上的人,當初不諳世事混吃等死的少年,任性妄為卻快樂著,一句話不說打翻他餵魚的盤子,對他大吼著:我我我我我!為了你,我付天下人又如何!不時斗羊遛狗,給他千里送信,見到他將他高高舉在懷裡………終究,還是成了這樣殺伐決斷不留餘地的君王啊。
可,這不正是他想要的嗎?這……是他要的嗎?
兩個總想靠近彼此的人,卻被世俗推得越來越遠。
叄
執明捂著眼睛咳嗽了幾聲,手中柴火已經被人拿去。再睜開眼,火爐里的火正有條不紊地燃著,身側一襲紅衣的人燒起火來竟和批閱奏摺一樣認真……
「王上可看夠了?」
「沒………啊夠了夠了阿離你吩咐我接下來要去做什麼?」
肆
執明也曾坦誠,若是阿離當初真的也帶了千軍萬馬來相見,他當時被人蒙蔽,定會與瑤光一場惡戰,天權與瑤光,便會自此生靈塗炭了。
可惜慕容離沒有,執明也沒有。
終究是,不舍的吧。
慕容離也會對他說,在家國被破親人慘死之時,他的心確實是涼的,這樣溫熱的血肉彷彿被慢慢置於千年冰湖之中,一點一點涼入骨髓。
可是後來,有人將它拿了出來,放在手心慢慢呵護著,硬是用體溫將這涼入骨髓的寒意緩緩驅散了。
屆時執明又恢復了孩子心性,聽著慕容離的話,漸漸低下了頭,面色有些奇怪,「阿離,其實……其實除了心,本王還可以溫……哎,阿離,不要將本王推出去嘛……阿離開開門呀,這這這,怎麼就鎖上啦??」
伍
慕容離孤身一人立於三軍之前,終是取得了解釋的機會,他有雷霆手段,從來只有他陷害別人,何時也容得了別人來誣陷他?
從開陽事件查出開陽王野心不死,從天權王宮的刺殺查到駱珉。子煜聰慧,臨死之前終於還是留下了不為人知的記號,他知道,即使天下仵作都不知,獨獨慕容離會知道的。駱珉落網,執明怒氣滔天,立即便想斬殺駱珉極其手下所有親信,卻被慕容離攔住。從這幾個親信和開陽王處一同下手,終於得知了仲堃儀的大半消息,瑤光與天權再次聯手,執明這才愧疚萬分,慕容離卻淡然如常。
「我曾對王上說過,無論如何都不會將王上交出去,也對王上說過,只願王上永享這不衰盛世,如今,我想對王上說,只要慕容黎還在,是踏平中垣也好,是算計天下也罷,瑤光,獨不會傷天權半分。」
他將「天權」二字說的極重,狠狠砸在執明心裡。
「而那八柄神劍的謠言,王上以為我信?若是得神劍者得天下,那還要如此多的將軍謀士作何?得了天下,神劍便在這天下中。且十分好笑,我的劍不過是只小小短刀罷了,未染硝煙之時削水果倒是十分順手,那齊之侃之劍是他自己所鑄,這事古籍也會記載?這本古籍自身便不可信,古籍中言又讓人如何相信?我想得到它,不過是想知道這人究竟是何用意,或者說,是何居心。」
慕容離平靜地說完,執明心中卻翻江倒海。「那,那你為何當初不說?」
「王上,王上本來是不必捲入這亂世的,是我不好。不過,阿離還是希望王上不必為許多事煩心,一如往常,當一個十分自由的王上,雖然阿離知道,阿離當然知道,回不去了。」
執明長長舒了口氣,「當初本王也說過,若是有人對阿離不好,一定將他們通通殺掉,可是本王沒有做到,不過是後來,阿離硬是逼著本王都做到了。本王也說過,無論阿離想要什麼,本王一定通通都給你,如今本王,可惜本王,還是不知道阿離想要什麼。」
「王上,已經做得很好了。」慕容離卻突然笑了,拉起執明的手腕,如他當年拉著自己登上向旭台一般,登上城牆。
「王上,你看這城外,山歌綿延不絕,錦繡風光不斷,王上覺得可好看?」
執明點頭。
「再看這瑤光城內,有桃花旖旎無限,羽瓊似雪清涼,王上覺得如何?」
執明疑惑地看著他,「好看。」
「不,不好看。」慕容離抬眸定定看著他的眼睛,「本來我以為我要的便是復仇,便是看這錦繡河山都在我腳下,可是有一日,我覺得這山河索然無味,覺得這繁華淡如雲煙之時,我才知道,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可惜,可惜昔年向旭台之景不會再現,王上不是當年的執明了,如今的天權國主,再也不會待我如當年。」
慕容離鬆開他,轉身離去。
陸
終於做好了飯,執明眼睛又熏又累,嗓子也不舒服,坐下去便想睡著。
慕容離為他擦了眼睛,又將碗筷擱置好。
本是兩人相對而坐,執明卻以睏倦為由,硬是靠在慕容離肩上,如此不夠,竟還等著那人投喂。
慕容離斜眼看著他,夾了大大一塊生薑送了過去,執明正躺得舒服,眼睛未睜便咬了下去……
柒
仲堃儀被擊潰於山林,執明下令斬草除根,七萬兵馬幾被殺盡,不過最終還是沒有找到仲堃儀。
這一仗一敗塗地,若想翻身怕要等百年。
慕容離沒有再追下去,有些人,到了有些時候,活著比死了難受。他狠,他怎麼不狠?待他狠過的人,哪一個都逃不過他的掌心。
執明便看著他閃過狠厲的眸子,輕輕托起他的臉。
「阿離,笑一笑,本王想讓你,笑一笑。」
不再是當年的撒嬌祈求,而是王者對自己獵物的命令,只是又帶著些呵護與心疼。
慕容離沒有笑,他哭了。
當年瑤光初立時,他在父王的眾先人的牌位前哭過,祭瑤光,祭先靈。
可如今,便是祭奠再也回不去的過往吧。
他推開了執明的手。
轉身之時卻被人抓住了衣袖,他本就羸弱,身後人輕輕一拉,便盡得他入懷中,「回得去,王上還是王上,阿離,還是阿離。」
三千鐵甲在前,齊齊低下了頭。
捌
執明剛剛休息好的眼睛,此時又在流淚。
「王上,吃飯時不可以如此癱坐,如此對飯不好,對身子也不好。」
「本,本王知道了,阿離……能不能給本王擦擦?」
慕容離遞過去一張手絹,正是當年兵臨城下,他用來擦執明畫像的那個。
終於老老實實的執明滿臉委屈地坐在一側。
「王上怎麼了?」慕容離收拾碗筷的時候問他。
「沒事。」執明一臉氣嘟嘟的。
慕容離突然展顏一笑,「哦。」
「嗯?阿離,你怎麼又走了?」執明見威脅沒用,只好又跟在慕容離身後百般尋找存在感。
「阿離,你今天早上說的,可不可以……不這樣啊?」
「不哪樣?我今天說的太多,王上說的是哪個?」
「就是,就是那個,因為昨天,你說,今天不許我……」
「不可以不這樣。」慕容離淡然道,一邊收起晾曬的床單,往屋內走去。
玖
天權與瑤光幾乎融為一國。雖還未找到合適之人接任,中垣太平,天權與瑤光國主卻時常隱於山林。
拾
深夜,睡在地上的執明輾轉反側,還是準備偷偷爬上床,睡有慕容離的床。
「王上?」
「嗯?」
「你在做什麼?」
「我想鑽進被…窩……啊!阿離你,你醒啦?」
慕容離一把拉住將要摔下去的人,換來執明淚眼婆娑忠肝義膽肝腦塗地上刀山下火海恨不得以身相許的道謝。
「阿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