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荊萬萬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做起了佞臣小人的勾當。

不過他始終過不去心裡的那道坎，一路走來一言未發。

街道依舊熙熙攘攘，楚荊悶頭走在前頭，還要時刻注意顧仁是否還在他身側，畢竟人來人往，此處魚龍混雜，他不放心，又不能像林全那個宦官一樣，時時將顧仁拉在身側護著，保持一個好的距離實在不容易。說到這個，他心中又將林廖二人罵了幾遍，真是不知輕重鼠目寸光！

不知走了多久，這次竟是顧仁先開口：「左相似乎並不樂意帶我去。」

說這話的時候顧仁回頭看了他一眼，幸好街道吵雜，他們如何稱呼也無人能聽出。

楚荊一怔，他這次太過生氣，心裡想的什麼就表現出來了，而顧仁生於宮中，最擅長的便是察言觀色。他舒了口氣，如實道：「無關皇上，是臣自己的事情。」

顧仁見他不願說，也不勉強，目光瞟到別處：「平安城裡每年都是這樣麼？」

他畢竟還是孩子心性，又極少出宮，見到這般熱鬧的場面，忍不住多留戀片刻。不過人很多，他們站不住腳，只能隨著人流走。不知是巧還是不巧，正好他們前頭有一對男女，應當是情人，男子是一溫潤公子，女子也是大家閨秀，男子拿了簪子正給女子戴，是蝴蝶形狀的粉紅簪子，質地還算通透，與女子十分相配。兩人走在人家後頭，正好看到男子給女子戴簪子的全程，還有兩人最後的會心一笑。

顧仁似乎是輕咳了兩聲，楚荊也回了神，回他方才的話：「是，以往皇宮也會設宴，不過沒有他們熱鬧得純粹罷了。」楚荊有意勸他。

一提到皇宮，顧仁卻拉下臉來：「皇宮裡的算什麼東西，不是阿諛奉承巴結來巴結去，就是表面和氣內地里劍拔弩張暗自較量，他們自己不煩，我看來看去都煩了。」

楚荊無奈搖了搖頭：「可是有壞處也有好處，畢竟以往還沒有不辦中秋宮宴的例子。」

兩人從一處掛著面具的攤子前走過，顧仁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楚荊明了，立即給他買了一個，兩人才繼續往回走。

顧仁已經帶上了獠牙紅唇的面具，話里有些不屑：「可是辦這個有什麼用呢？要說犒勞大臣，一年一次的除夕不就夠了，其他時候上朝下朝天天打照面，聚在一起有個什麼用處？他們府里沒飯吃麼？」

楚荊搖了搖頭，沒飯吃只是一方面的：「皇上又忘了，先前臣給皇上說過什麼？」

顧仁扯下了面具：「我知道，不就是要常搞些聲勢浩大的活動，讓鄰國看看我們不是好惹的麼？不過誰會那麼閑，專門盯著我們大周看？我們自己有多少斤兩我們自己知道就好了，又何必要給他們看？」

可是只有這樣才能震懾四方，讓大周安定得更久遠一些啊......眼看顧仁火氣就要上來，楚荊忙收住話茬，暗自嘆了口氣，看來自己還是做不到去哄皇上開心，還動不動就將人給惹生氣了。

但其實是他多想了，顧仁向來沒什麼大脾氣，頂多也就掀個桌子，還都是避開他的時候。

兩人沉默許久，顧仁突然停住腳步：「楚荊，你，是不是很想讓朕當個明君？」

他問得十分隨意，彷彿是隨口而出，不過這句話究竟猶豫了多久，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想，當然想。突然被叫到全名，楚荊有些心悸，不過他還是十分理智：「臣愚昧，不知道皇上這話是？」

顧仁看他一眼，心道這人的小聰明可真不是地方，嘆了口氣，又道：「那你說，你為何對大周如此盡心儘力？」

楚荊依舊一板一眼：「食君俸祿，為君分憂。」這句話無疑是所有大臣最妥帖的回覆，既不張揚，又不失禮。

顧仁終於忍不了了，甩了甩袖子，快步離去，不再和他說話。

楚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