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左相府，顧仁有些後悔方才的話，看來有些大臣的確是沒飯吃，才吵著嚷著讓宮裡辦宴的。

楚荊雖然每次都被嫌棄，都快要習慣了，不過這時看到顧仁同情又複雜的眼神，還是連忙解釋：「皇上，其實臣家裡沒有您看到的這麼窮的，不過有些人逼得緊，臣只能一身正氣兩袖清風三餐溫飽家徒四壁了才好些，免得有什麼把柄。」

將人帶進了正廳，廳里有兩盞燈在門口懸著，就著滿月的光，隱隱約約能視物。

顧仁的眉眼本就凌厲，微微皺眉更顯怒氣，甩袖尋了椅子坐下才道：「誰逼得緊？為何左相不逼他們？」

楚荊不知他為何又生氣，只能如實道：「世上有小人之心，自然也有君子之腹，臣不敢說自己有多胸懷大量，不過對這些事，一是臣不想計較，二是臣懶得計較，所以，也無需太過計較。」

「人麼，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才能做好，臣天生不喜歡算計，自然也算計不來。」

說話間，家丁已經將風吹取來了。

顧仁面目和善不少，許久，摸起案上一盞茶來：「左相當年在蘭州之時的所作所為，與如今在京中縮頭縮尾可是截然不同。」

「皇上說臣是縮頭縮尾麼？哎，別喝！」

其實方才見顧仁端茶他就想說了，不過兩人一直在說話，不好打斷，如今楚荊再想攔著，卻已經晚了一步。

看顧仁端著茶吞下一口，楚荊才低頭揉了揉袖子，有些不好意思，小聲道：「這是昨日的剩茶，臣今早倒了喝了一口，放在廳里，估計家丁忘記收拾了。」

他說到一半，便聽到顧仁咕咚一聲咽下一口，隨後抬眼，有些懵神地看著他，他似乎是覺得這味道有些奇怪，總歸他之前沒有喝過這東西，鬼使神差竟慢慢將一杯都喝完了。

反應過來的顧仁抹了抹唇，輕咳一聲：「朕太渴了，可是左相府窮得茶水都沒有。」

楚荊低了低頭：「家裡許久沒人來，臣忘記備了。」

顧仁抬眼看他：「朕可是聽說，元先生不是前幾日剛來過麼？」

楚荊一拍手：「哎呦，我說少了點什麼，竟然連口茶都忘了給他們喝！」

「……」

不久後楚荊又後悔了，不給人喝茶才是對的。

不知幾日後，等顧仁醒來，竟然聽說左相大人被抓進牢里了，罪名是謀害他。

……

前朝唇槍舌戰不停，廖清一黨終於逮到了左相錯處，自然是不肯放過。當然還有一眾官員為左相辯解的，不過皇上還在病中，楚荊這次恐怕是輕易推脫不了。

顧仁在左相府喝了一杯茶後，當夜，王德派人對楚荊委婉說了皇上回來之後的事情，楚荊二話不說便自己去了大牢，免了他們的為難。可他心中卻十分憋屈，這小皇帝自己不知道自己的身體麼？他暗自嘀咕，每次碰上顧仁，不管怎麼樣，結果總是他受傷，不管是心裡還是身體……

不過他這是真的冤枉顧仁了，顧仁從小養尊處優尊貴無比，自從三歲那年碰了一次茶葉，起了全身紅疹子，發了三天燒，宮裡就將這東西禁了，茶盞里都是熱水，他沒有見過也是正常。

玄鐵大牢極深之處，有火把給冰冷的鐵壁鍍上一層暖光，最裡頭這間牢房，當年那可是關過先皇的，楚荊待著還算清凈。

若是沒有眼前的人，可能更好些。

林全正洋腔怪調著：「左相大人真是包藏禍心，皇上在宮裡多少年不碰一次茶盞，怎麼一到左相府就摸到了茶葉，聽說左相大人還讓皇上喝剩茶？」 他也並非針對誰，但若是有人對顧仁不好，他卻是第一個忍不住的。

牢里只有草席和油燈，楚荊隨意坐著，倚在牆壁上，托著孤本瞎瞅，聞言抽空抬眼看他：「監察司沒人，托林公公來審問？」

這兩日待在大牢，楚荊臉色憔悴不少，不過不用管朝堂那些瑣事，他竟覺得異常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