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荊沒什麼防備，心悸了片刻，隨後舒了口氣，苦笑道：「也無妨，臣就是聽不得太大的聲音，還是突然傳來的聲音。」

顧仁還抵著門，聞言立即皺眉：「為何會如此？」

楚荊見他如此，心頭也是有些惶恐，他心中一向覺得顧仁雖然還沒有什麼建樹，但以後肯定是個仁君，但是沒想到這仁君竟然如此......窩心？他撓了撓頭，皺眉回憶道：「倒也沒什麼，許是小時候被雷嚇過，現在多少有些記性，不過大多都已經忘記了。」

他遮遮掩掩說完，顧仁也不再抵著門，而是將人拉回去，喚了外頭的林全搬了椅子過來。

方才顧仁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如今林全慢吞吞進來，見左相臉色有些蒼白，只當是今早來時便有的了，其它倒是沒有什麼，便又慢吞吞退下去了。

待他下去，顧仁突然看著楚荊，猶豫道：「朕其實，先前去文書閣里看過左相大人的履歷生平。」

外頭雷聲還未消，楚荊本來有些放空，聽到他的話立即醒了神：「皇上看這個做什麼？」

顧仁連忙搖頭：「沒什麼，就是有些好奇，不知道什麼地方能養出楚相這樣的人來。」

楚荊笑出聲來：「皇上這般……聲東擊西？竟然是在誇臣麼？」

顧仁見他如此不謙虛，輕哼一聲：「朕倒是沒有這樣想，不過楚相覺得是誇，那便是誇吧。」

楚荊不知道想到什麼，突然皺眉看著顧仁。

顧仁被他看得有些局促，揉了揉鼻子，終於忍不住問他：「幹什麼？這麼看著朕做什麼？」

楚荊低頭思索許久，似乎是終於明白了什麼，道：「皇上前幾日去文書閣，不是為了和陳閣老說話，竟然是為了看臣的生平，是不是有人對皇上說了什麼？」

顧仁看他突然變了臉色，有些疑惑，又聽楚荊道：「皇上若是有什麼疑問，直接說給臣就是，臣自然會親自告訴皇上的。」

楚荊從來都是一身正氣，凌然不可屈辱侵犯模樣，如今理了理袖子站起身來，一臉「忠君愛國」模樣，拱手道：「關於身世，臣不常拿出來說，但是也從不曾藏著掖著，臣自幼喪母，父親離開不知去了何處，只能由鄰里幫忙帶養......」

顧仁打斷他：「左相要是不想說，就……」

楚荊抬頭看他一眼，臉色依舊有些陰沉：「可是朝中一直有人懷疑臣，說臣身世不明，居心叵測，先帝在時如此，如今還是這般。倘若真是如此，臣又怎敢整日里放肆成這般模樣，大把的錯處讓人去抓？」

顧仁不覺得他放肆成了什麼模樣，只是沒想到他竟然對此事如此在意，想收回方才的話，竟然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了。

楚荊沉默片刻，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用意：「皇上若是聽了有些人的話，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就是，臣不會有任何隱瞞。臣如今好不容易才與皇上商量出些東西，皇上也終於肯好好管治一下朝廷了，斷不可在這時被人挑撥離間。」

「你也知道是挑撥離間，朕又怎麼會相信？再說了，本就沒有人對朕說什麼，是......」顧仁一邊說著，聲音越來越低：「是朕那日不小心看到的，覺得好奇就看了看。」

他此言一出，楚荊更是在心中嘆了口氣，不知道是什麼人，皇上竟然為了他，肯用這種謊話來搪塞自己了。

「……」

顧仁要是聽到他心中所想，怕是要氣死不成。

——

從皇宮出來已經進了午時，雷雨已收，京城一片殘花敗柳破亂景象。楚荊晃晃悠悠來到清風樓，果然見何升正在雅間看一本話本。

這人才是放蕩，在國子監教書間隙還要拿出兩本圖畫來看，被學生瞧到告到了祭酒處，竟然還說是為了遍閱話本奇談，了解其中傷害，再教學生該如何避免。

楚荊臉色煞白來到桌案前，何升手中話本差點扔出去，驚訝道：「怎麼，你這是幾天沒歇息了？」

楚荊瞪他一眼：「還不是你的主意，怎麼每次你給我出主意，皇上和我都會受傷一個？」

何升也皺眉：「怎麼會？誰不知道我何先生的主意是最貴，也是最奏效的。」

楚荊瞪他一眼，本來腹中空虛難受，如今也不想吃飯，竟然就靠在椅子上不肯動了。

何升覺得奇怪：「皇上怪罪你了麼？」

楚荊搖了搖頭：「有人在背後嚼舌根，皇上竟然去查我的底細了。」

「他查你底細？」何升覺得有趣：「你別跟我說，是皇上自己告訴你的？」

楚荊覺得驚訝，立馬睜眼看著他，點了點頭：「就是如此。」

何升怔了片刻，隨後「哦」了一聲，皺眉思索了片刻，又道：「那，皇上肯跟你說，可見皇上心裡還是有你的，沒有被那人蒙蔽了。」

楚荊搖頭：「可這更像是試探我，先皇在時便是如此，每次和他說話我都戰戰兢兢，如今好不容易換了個皇帝，沒想到我還是要戰戰兢兢。」

何升沒忍住，竟然笑出聲來。

楚荊皺眉：「你這人，怎麼近些日子愈發奇怪了？總是出些餿主意，陷我與皇上於危險之地，我現在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有什麼底細？」　

「......」　

兩人正說著，大門突然被人用腳踢開。

不是別人，正是沈冰將軍，還是一個醉醺醺的沈將軍。

楚荊抬眼看何升：「她怎麼在這裡？」

何升搖頭：「我怎麼知道？」

「我沈冰真是瞎了眼，本想將若虛介紹給你們認識，沒想到你們竟然連個青樓女子都不放過，竟然要將人家待會府里，你們這些人！簡直，嘔......」

沈將軍來了之後便罵罵咧咧，後來幹脆吐在了兩人面前。

楚荊：「......」

「不好意思何兄，我突然覺得腦子發脹兩眼昏黑，一夜沒睡好，恐怕很快就要暈過去了，還是先行離去了。」

楚荊正欲逃離，沒想到沈冰將軍眼疾手快，竟然一把拉住了楚荊的衣袖。

「站住！」

「......」

何升向來知道沈冰將軍力氣大，但是沒想到喝了酒還這樣迅速，頃刻間便攔住了楚荊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