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荊嘆了口氣：「馮大人也不是吃素的，他們放火之前，早就有水引過來了。」

楚荊每提到這個，還是有些憤懣。不過這些先前都已經在奏摺上寫過了，不知道皇上有沒有認真看？

他抬頭看顧仁，卻見他正低頭擺弄手裡的小東西，不由得搖了搖頭。

顧仁似乎是注意到他臉色不好，猶豫了一下，隨即將東西藏到身後，理了理衣袖，問道：「楚相有話要說？」

楚荊舒了口氣，琢磨了片刻，輕咳一聲，道：「先前，臣走之前，是臣魯莽了，後來聽說是誤會了皇上，臣實在是有些愧疚。」

顧仁聽到他的話，漸漸皺起眉頭，說起自己被打的樣子，那還真的是凄慘至極！而且他當真是冤枉，這些人一點都不分青紅皂白，他也只是出去了一趟，只是恰好趕到噩耗傳來，再說，他不過頂了幾句嘴罷了，要擱往常，這幾句算得了什麼？他們就是看左相在這裡，趁機想懲治他一下。

他們如此大發雷霆，還說自己脾氣不好？要擱以前，他跑個百十躺也不會有人理他，怎麼他好不容易開始管起國事了，這些人反而厲害了，不過是四個字：得寸進尺！

但是一想到楚荊竟然一氣之下就走了，一連幾個月，聽說日日都是萬分兇險，他又不敢再提這事了。

顧仁最後嘆了口氣，只好賭氣般道：「朕可是疼了許久，還忍著痛上朝了。」

楚荊微微皺眉，他這是，告狀還是邀功？

見楚荊一時說不出話來，顧仁又甩了甩袖子，皺著眉頭，輕輕一哼：「反正左相大人有打王鞭，什麼時候想打人都可以。」

他怎麼又是一副世家子弟的紈絝模樣，仰著臉不可一世？記得先前對著眾大臣的時候他便經常如此，本以為他改了不少，沒想到還是本性難移。

楚荊看他這樣倒是不樂意了：「臣何時對皇上是想打就打了？當日皇上對大臣們都說了什麼，可還記得？」

外頭的人還在趕車，就聽到他們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

「皇上？」林全立即來詢問了。

顧仁這才嘆了口氣，對外面不耐煩道：「無事，不用打擾！」

回了林全後，顧仁瞧了瞧楚荊，見他冷著一張臉，他本來還想說什麼，瞬間沒了脾氣，低頭開始搓自己的衣角。

兩人都沒有說話，馬車裡很暖，只聽到外頭車軲轆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顧仁終究是嘆了口氣：「好吧，那，是朕的過錯，可是朕都已經說了很多了，朕天天寫信，寫好之後立即就給左相寄過去了。」

見楚荊還是不說話，顧仁又朝他苦苦一笑，道：「那，那也已經沒事了，朕皮糙肉厚的，打一打也無妨的。」

楚荊一直沒有理他，並非是心中生氣，而是實在覺得新奇好笑，沒想到這許久不見，皇上的脾氣竟然好了這麼多麼？怎麼有些委曲求全的樣子，頗有些可憐。

見他一臉憋屈，楚荊竟然忍不住想笑出來，後來苦苦憋住了，他清了清嗓子，道：「臣，其實今日是來給皇上道歉的。」

顧仁一掃方才陰鬱，抬著眼好奇地看著他。

「……」

「皇上怎麼這麼看著臣？」若是他有理也就算了，一旦理虧，楚荊是說不出個一二三來的，只好硬生生說起別的：「話說皇上實在是有心，昨日管家給臣看了皇上的賞賜，都是臣十分喜愛的，特別的先丞相的手書。」

顧仁本還在等著，結果見他突然說起了別的，一時間也有些失落。其實他那麼多書信都是夜裡抽空趕出來的，他還特意找陳守宗找了幾幅字來寫，不知道楚荊有沒有看出來。

以前只覺得楚相隨性灑脫，如今才發現，這人也是十分要面子的。顧仁也只好隨他說起別的：「那些都是朕先前在文書閣看到的，覺得十分獨特，陳閣老看朕喜歡，十分慷慨，就送給朕了。」

他說得真誠，楚荊心中暗自思量，那還真是巧，剛好皇上看到的這些都是他前些日子大張旗鼓去尋的，只可惜沒有找到。

楚荊皮笑肉不笑：「皇上有心了，臣十分感激。」

見顧仁還是捨不得放開手裡的小東西，楚荊微微挑眉，伸出手指了指，道：「它腿上有刺，皇上還是不要一直拿著了。」

「嗯？」見他突然看著自己手裡的東西，顧仁下意識想要護住，手又是往後放了放。

楚荊也不再為難他，將頭偏開了些，只當做沒看到。

兩人來時早，回時也早，如今打開小簾子朝外看，太陽正好，唯有枝頭還留著些殘雪。

他們已經到了平安城外。

楚荊雖還年輕，但是看過不少書，也走過許多路，他這人不喜歡鑽牛角尖，就算經歷了再深刻的事，不多時又會被新的事情取代，如此一來，許多事情他都看得雲淡風輕，便也有了旁人眼中的灑脫隨性。

平安城守衛很嚴，來往都有官兵登記造冊。出城時林全已經給他們看過令牌，如今幾人回來，他們竟然還要檢查。

顧仁有些不耐煩，楚荊倒是多看了幾眼。這守衛似乎有些眼熟，但究竟在哪裡見過，他倒是一時想不起來了。

到了城中，楚荊以有事為由，先行下了馬車。

顧仁並沒有攔他，也沒有跟著他，他一直在意著手裡的小東西，方才他捂的太緊，小蛐蛐快要被他憋死了。

......

楚荊初回京中，本該是有許多年貨什麼的要料理，結果他二話不說就跑到了明月樓。

明月樓是夜裡的買賣，白日里只留了幾個人看院，眾人臉色不一，有些是開心，有些則是傷懷。這裡都是無家可歸的姑娘們，每當有節日，必定搞得非常紅火，更不要說如今這除夕了。

楚荊當然是奔著若虛來的，結果不出他所料，若虛姑娘已經有人了。

楚荊今日衣著華麗，明眼人一看就知這不是大周的料子，整個平安城裡，敢這樣風風光光招搖過市的，不是楚相還會有誰？

十三娘親自來接，心中早已有了幾分打算。可惜楚相併不是常客，且聽說他是剛從煙州回來的，怎麼會剛回來就到這裡來？

底下幾人還在客套，樓上已經有人開門了，正是將軍沈冰探著半個身子往下看。

「楚相，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