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顧子成從頭到尾一直保持著一種低氣壓的狀態，姜離幾次從後視鏡里看著顧子成的臉色，一直想說話都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最後冷不防地冒出來一句：「老師……我們晚上吃什麼啊？」

這時顧子成正巧在停車，聽了他這話險些一腳油門踩下去，撞在面前的牆上。接著男人回頭，面上帶了幾分無奈：「……你還想著吃呢？」

姜離，「……」他只是想找個借口和顧子成說話而已。

「走吧，」顧子成下車，替姜離拉開車門，又將少年的書包背到自己身上，這才開口，「我回去做飯，你回房間里好好想想，究竟要怎麼回答我的問題。」

「哦……」姜離軟趴趴應了一聲，任由顧子成扶著他走。

吃過飯後，顧子成連碗都沒顧上刷，徑直坐到沙發上，兩腿叉開，兩個手肘撐在膝蓋上，和姜離兩個人大眼對小眼地看了將近有十分鐘。

「不要浪費時間。」

後者眼神閃躲，低下頭去不敢直視顧子成，上下兩瓣唇片緊緊抿在一起，雙手暗搓搓在腿邊捏成了拳，力度大到顧子成幾乎能聽清手指關節吱吱作響的聲音。

顧子成頓時發現不對，連忙挪到姜離身邊，伸手，將少年緊握的手指一根根掰開，握在手中，用他所能做到的幾乎最溫和的聲音問：「阿離，到底怎麼了？」

他剛開始知道姜離和人打架還把自己打進了醫務室的時候腦子裡的確只有憤怒，或許還要加上幾分痛心疾首，可是冷靜下來仔細一想，姜離絕對不會無故找事，更不會主動出手打人，所以這件事最大的可能便是有人說了、或者做了什麼刺激他。

姜離抬頭，看將顧子成，半晌幽幽開口：「老師，你知不知道我們家的事？」

後者一愣，下意識就要搖頭。

姜離又沉默了許久，似是在糾結些什麼，顧子成把人摟到懷裡，又替他整理了一下鬢角的頭髮，溫聲問道：「跟今天的事有關係麼？」

「算是有吧……」姜離點頭。

「那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給我講講麼？」顧子成的聲音極度輕柔，就好像是在安慰一隻受了傷的貓兒，小心翼翼地，生怕一個不注意把對方又嚇跑了似的。

豪門恩怨，註定是一兩句話說不清楚的東西，無論是當事人還是旁觀者，對這些東西一向都是敬而遠之。顧子成也跟大多數人一樣，不想攪入這些事情，可是，他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這個才十八九歲的少年。

即使他什麼都做不了，至少還能陪伴在這孩子身邊，聆聽他的苦楚。

姜離深吸一口氣，接著聲音如幽靈般響起：「我爸和我媽……」

姜離的故事斷斷續續講了有兩個小時，直到後來實在撐不下去了，靠在顧子成懷裡沉沉睡去，看上去就真的像一隻伏在主人懷中的受了傷的貓兒。

少年講的不完整，顧子成卻差不多聽懂了。

檢討下來，就是姜離他爸年輕時候有些風流韻事，結果八成是措施沒做好，這麼多年過去了，突然跑出來一女的，帶了個十八九歲的男孩，說是他們家的兒子，姜離媽媽一氣之下長病不起，姜離也因為他母親的病錯過了一場考試，導致聯考失利。

同樣，也是姜離跟他父親之間關係惡化的一個導火索。

好笑的是，那說是姜離「哥哥」的少年，竟是個傻得，於是那女的就纏上了他們家，死活要姜鎮把那孩子認回去。

這事兒姜離母親能幹麼，當然不能，姜離也不可能同意。說實話，就連姜鎮本人，都不是很願意。試想想，明明現在家庭福祉圓滿、工作蒸蒸日上的人，誰願意讓好好一個家被這種不知道從哪兒來的人弄得雞犬不寧呢？

於是後來姜老爺子做主，給了那兩母子一筆錢，遠遠打發走了，那女的還不大樂意，可姜老爺子是什麼人，做出的決定向來不容置喙，這事才塵埃落定下來。

不過這件事後，姜夫人的身子也就每況愈下，大病小痛不斷湧來，直到現在只能一直住在醫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