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這次沒在醫院裡呆多久，倒不是姜離不想，而是實在不巧，顧夫人早上醒來過，到了下午精神不好，沒說兩句話又睡過去了。醫生護士們不讓家屬在病房裡多待，於是一個個的都攆了回去。

姜離的情緒比起昨天在醫院的時候已經好多了，尤其是跟姜夫人說話的時候，簡直看不出來他心裡有事，甚至在姜夫人說自己時候不多了那會兒還知道安慰，看上去竟像是長大了不少。

直到兩個人回了家之後，少年才坐在沙發上，兩隻眼睛直愣愣地盯著窗外出神，好半天後嘆了一口氣，憂心忡忡道：「我怎麼覺得是真的不好了呢……」

他說話的時候沒有看顧子成，也不知道誰說給誰聽的。

顧子成從後面攬住少年肩頭：「你別在這兒瞎猜，要是實在想弄清楚的話就去找醫生問。不過我看阿姨恢復的還算可以，應該不會有問題。」

姜離聽了之後也不說話，只在心裡默默搖了搖頭。他還不知道麼，無論是他爸他媽還是他爺爺，甚至是陳醫生，就沒有一個把他當做成人來看的，一個個的都以為他是孩子，必然什麼都問不出來。

再說，他自己其實也有點怕，害怕醫生告訴他自己的母親沒有幾天了，他害怕那些曾經做過的噩夢在他眼前上演。

他害怕失去，更害怕死亡。

「我沒事，陳醫生肯定有他自己要忙的，我就不去找他給他添亂了。而且我哪兒來的那麼多閑時間天天往醫院跑啊，還是好好學習來的劃算。」

顧子成笑著應了，心裡卻怎麼不清楚姜離的顧慮。

不過是想要自欺欺人罷了。

接下來這幾周，他們慢慢就形成了一種習慣，每隔一兩天，放學之後抽時間去姜夫人那裡坐一坐，有時候是姜離一個人，顧子成在樓下等他，有時候則是兩個人一起，也留不了太長時間。

可是就算只看上一眼，姜離都能求個心安。

不知道是不是顧子成的錯覺，他覺得自己去的次數越多，好像姜夫人對他的態度就愈發溫和，他一直怕那個看上去溫柔聰明的女人知道他和姜離的事，畢竟姜離媽媽身子不好，受不了刺激，於是慢慢地也就少去了。

姜夫人看他的眼神，在顧子成看來，用個不太恰當的比喻——就像是做婆婆的在打量兒媳婦，叫他心裡不由得生了些懷疑。

結果他自己不去，反倒是姜夫人主動提了出來。

那天姜離上去陪媽媽，顧子成在底下等著，結果姜夫人跟他聊了沒多久突然就問起了顧子成最近的情況，還不停地囑咐姜離要聽老師的話。

姜離倒是一時間沒多想，只是覺得自己好像在媽媽面前突然失了寵，於是回家之後對著顧子成一頓批鬥，後者聽過更覺得頭大，這下子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再加上本就是猜測，也沒給姜離說。

於是在下一次姜離問他要不要跟著一起上去的時候，顧子成笑了笑，道：「你自己去吧，幫我給阿姨問個好，就說馬上考試了班裡事情比較多，我忙的走不開，下回再來看她。」

「好。」姜離順口應了下來，回來時便向顧子成轉達姜夫人的意思，「我媽說了讓你注意著點身體，還有就是說好久不見怪想你的，下回一定讓我把你帶過來。不是我說，你給我媽灌了什麼迷魂湯啊，顧老師？」

顧子成被他調侃著，在心裡一個勁兒地苦笑。

這下好了，人家姜夫人已經點名要見他，下回總不好再繼續躲著。

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說不定只是他多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