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楠每天最愛做的事就是欺負老實人。

但不是所有的老實人。

這個老實人有一個正經名字——嚴暄。

嚴暄是條沒事就主動招惹炸毛貓的呆狗，最常做的事就是可憐巴巴地盤腿坐在沙發上，沖著洗衣服的林楠問一句：「我能抱著你看電視麼？」

林楠眯眼：「又來。」帶著泡泡的爪子一伸就是一記瘋狂亂抓，把嚴暄的狗頭揉的亂糟糟。

於是呆狗就得去浴室洗頭。

兩人在一個城市工作，又是大學同學，就順理成章地合租了房子。

但很明顯，這狗不老實，不管平時怎麼樣，想泡他就是居心不良。

「小楠，吃飯了。」

老實狗會自覺負擔起所有家務，林楠本來就懶，他想做就讓他做了，但是自己的內衣褲絕對不讓他沾手。

「是麼。」林楠拿起筷子，「難吃。」

「可是你還沒吃……」

「閉嘴。」

嚴暄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看上了這個軟硬不吃怎麼都討好不了的人，隨便一個不順心就揍就撓，永遠都是一張嫌棄臉，半年了，自己不管做什麼都沒辦法搏美人一笑。

但是以前林楠是會笑的。

很陽光很青春，一眼就照亮了癩皮狗的心。

「該睡覺了，小楠？」

「滾。」

「我來陪你。」呆狗默默爬上床。

「滾。」林楠踢他。

「沒關係，你可以閉上眼睛。」呆狗狗低低地說，「就假裝我是他就好了，我沒關係的。」

林楠心裡一酸，「你少噁心我。」

嚴暄很心疼，不心疼自己，心疼他。

每天晚上林楠都要失眠，凌晨才能睡著。

嚴暄將他圈在臂彎中，感受著身邊細微的顫抖，緩緩收緊手臂，卻不能讓這份不安和傷心消退半分。

第二天，一切照舊。

「小楠，吃不吃水果？」嚴暄滿臉笑容。

一個枕頭砸過來，「吃水果你張什麼手！」

嚴暄委屈，「你就不能讓我抱一下麼？」

林楠冷漠，「不能。」

老實狗犯賤，「那讓我幫你洗內褲吧。」

林楠覺得這個人簡直是腦子有病，覺得他臉上閃著聖母般光輝的笑容十分刺眼。

而且讓他總覺得自己虧欠他什麼。

無風無浪的日子，他們幾乎就是這樣度過。

清晨很涼。

「你怎麼還不滾。」林楠覺得腰上的手很燙。

「我馬上就要走了。」嚴暄聲音喑啞。

「趕緊消失。幾點回來，我出門懶得帶鑰匙。」

呆狗聲音一滯，「……我可能不回來了。」

林楠背對他躺著，眼睛也沒睜開，「終於受不了我了？那趕緊滾吧，省的在我面前嘮嘮叨叨，煩人。」

嚴暄沒說話，默默起身，臂彎里空蕩盪，很想最後一次把床上的人圈進懷裡。

他把那個人找回來了，這樣小楠就會高興了吧。

不會再失眠，也就不再需要他了。

他沒辦法看著林楠和別人福祉，所以還是走吧。

————

沒有人欺負，林楠覺得日子過得很空虛，很無聊，很寂寞，很凄涼。

無聊過了頭，他就把嚴暄的拖鞋用剪刀剪成了狗爪子的形狀，長度就變得剛好，自己穿上了。

可是晚上還是失眠。

而且到了天亮也睡不著。

所有的承諾都是虛幻的，他沒必要再相信。

更別說嚴暄根本沒給過任何承諾。

他們之間連一個約定都沒有。

就這樣吧。

可是有一天，他找到一個好地方。

一個他打算開發成雜物間的地方。

狗窩。

狗把房子弄得幹幹凈凈，自己的窩亂七八糟。

都這麼空了，還這麼亂。

林楠莫名其妙就哭了，抱著膝蓋在嚴暄的床邊哭了一夜，也不覺得冷，不覺得累，專心地哭，最後就這樣睡著了。

真的很神奇，直到寂寞結束前都待在這裡等待天亮，就一點也不難受了。

關了燈，在黑暗中無數次對著空氣罵狗，讓他滾。

滾回來。

滾回來啊。

拜託你……

每次路邊傳來類似叫他的聲音，他都能用最快的速度飛奔到門外左看右看。

才發現癩皮狗都走了大半年了。

根本就不是一條稱職的癩皮狗。

也不打個電話，過年，也不會發個信息，也不說去哪裡工作了，就讓他徹底找不到他了。

他才是狗，難道不會聞著味道找回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