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衡下了車，一邊走一邊想找個中介，手上的錢要租房子，估計要住的比在外面還要差，甚至可能連押金都付不起，但他至少能隔幾天就回一趟孤兒院。

倒是老天知道他平凡慣了，日子缺少一點兒調劑，就給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沒辦法，老天爺開的玩笑，不想笑也得笑，不想接也得接。

他發現他所在的這個地方，他其實很陌生，畢竟孤兒院只是在一個附屬村裡。

明明是自己家，卻也像是鄉下人進城。

有些地方翻了新路，他就順著顏色不一的水泥路往前走，左腳在舊路上，右腳在新路上，背上背著箇舊包，走著走著就迷路了。

他心裡嘆了口氣，虧得下過一場雨，否則心情只會更糟，他想像著這個時候會有個人把一把傘撐在他頭頂，然後也不用問，就帶他去他想去的地方。

他只是想要有個人無條件地對他好。

奢侈了，有點兒。

但是想想，還是可以的吧。

「你這輩子都別想！」

他耳邊忽然炸響了一句話，嚇得他腿都停下來了，為什麼是炸響，因為說話的男人聲音真的很大。

他只是想一想而已，怎麼會有人知道，還詛咒他這輩子都別想。

接著後面還有一句：「你見鬼去吧！」

這個男人一出現的時候，他只覺得高大，他跌跌撞撞從路口衝出來，幾乎砸到他的身上。

雖然很想誇一誇這個男人的身材，但是他實在是對那張臉移不開眼，英俊瀟灑什麼的看不出來，畢竟他現在蓬頭垢面的，舒衡腦子裡只冒出來四個字——頭破血流。

他覺得自己攤上事兒了。

舒衡這輩子沒見過幾次血，他不惹事，還不愛湊熱鬧，車禍什麼的都繞著走，這回被一大個血人擋住路，直接給嚇蒙了。

「還看著幹嘛！給我叫個車！」男人沖他吼。

舒衡立刻回過神來，見他滿身都是血，慌忙掏出手機，「你等，等等。」

他在手機上摁了四下，緊張地說：「喂，請問是，救護車麼，我現在在，在途……」他看了看身邊的路牌，「途安路……」

「途你麻痹！」男人忽然從地上爬起來，倒是一點兒沒那將死之人的樣子，力氣比平時還大，打掉舒衡手機的時候，還順便狠狠拍到了他手上，舒衡的左手立刻就麻了半邊。

男人撿起他的手機，看樣子還沒壞，掛了電話又摁了幾個數字叫了個車過來，還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的手機……」舒衡有點兒怕這個男人，那頭髮絲上，還往下滴著血。

「還看！我是鬼麼！」

舒衡被吼得打了個顫，伸出去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也不說話，是有點兒像。

車很快就過來了，是一輛銀色的轎車，舒衡不認識什麼車，只是看形狀認一下，知道這個車不便宜就是了，反正和他也沒關係。

可他沒想到那個男人叫了車之後一直拿著他的手機，就血淋淋地站在人行道中間打電話，嚇跑了好幾個過路的，幸好這兒人少。

可直到那車來了，大血人還沒把手機還給他。

他連包都沒捨得買新的，怎麼可能會因為一個陌生人去換一個新手機。

「你等、等一下。」舒衡忙追上去。

「還等！邊兒去！我有急事兒！」他還一邊講著電話一邊就要打開車門走人。

舒衡立刻腦子警覺，這肯定是個騙子，是假裝碰瓷其實是要搶他的手機，是個強盜，罪犯。

可他沒想到，人家強盜隨口就叫來一輛價值不菲的車，幹嘛要去大費周章滿身是血地搶他用了四五年的老人機。

等他想明白的時候，人就已經在車上了，車也已經撒歡兒跑起來了。

連帶著旁邊的男人都愣了，「你上來幹嘛？」

我上來幹嘛？

「我的手機……」舒衡還是只有那四個字。

樊億城本來還在氣頭上，一下子給他這一出給澆暈了，電話對面都叫了他好幾聲兒。

「反正都給我取消了，你愛怎麼說怎麼說。」樊億城立刻掛了電話，擦了擦臉換了件外套，想把人趕下去，卻發現這附近都不能停車。

舒衡接過自己的手機，也不敢當著他的面檢查是不是還有血在上面，他們鄉下人都很講究的，要是真的沾上了不明不白的血漬，他可能傾家蕩產也要去換一個手機。

他有些心疼地看著熒幕被摔出來的裂痕。

樊億城皺著眉，剛被他爸從家裡給打出來，一堆兒破事兒，現在車上還撿了個垃圾。

「你住哪兒？」他語氣不耐煩地問。

「啊？」

樊億城眯起眼，「問你住哪兒！」

舒衡覺得他想吃人。

「我不知道。」

……

「……耍我是吧？」樊億城覺得他是個碰瓷的，剛好自己撞他案發現場上了，「連自己住哪兒都不知道？」

舒衡也很冤枉，他是真的沒地方住，今天能不能租到房子都很難說，而且比租房子更令他頭疼的問題是，要找一份工作。

樊億城沒想理他，兀自甩了甩頭，發上的紅色液體就開始亂漂，舒衡下意識又躲了一下，又成功引起了男人的注意。

「剛你在我家門口幹什麼？」樊億城問。

他家？舒衡只記得自己走到一個路口，其實也記不清那是不是路口了，因為他在想事情，只知道有一個人從他右邊兒衝出來，突然就倒在他面前。打從這個男人出現，他的視線就沒從他那特有特點的造型上挪開過。

「找、找房子。」

「你看上去像是住得起複式樓的人麼？跑來這裡找房子？」樊億城上下打量他那一身外地來的民工打扮，不屑地笑了笑，隨即又想到一個問題，他回自己家指不定多久就被他爸給逮住了，他那幾個狐朋狗友的房子肯定也不能倖免，合著到現在，他居然也沒地方可以去？他一個大老闆，還整天住酒店落得個無家可歸？

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