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

「一大早就聽見你在這喧嘩，可別擾了師傅們的清凈。」娘親正謄寫完《心經》，見我來了便將謄寫完的整理好，然後凈了手，才看向我們。

「流光，娘親嫌棄我聒噪呢？」我對流光道。

流光淺淺一笑，「伯母怎會嫌棄你。」

「她啊，就曉得撒嬌賣俏，這不，又纏上你了。」

我一聽就不樂意了，我哪有「就曉得撒嬌賣俏」，於是嘴一癟道:「我才沒有，是娘親故意擠兌我呢。」

娘親將被我們圍著的那盆碳火扒了扒，道:「哪個敢擠兌你個機靈鬼，你不擠兌人家，人家便是感激涕零了。」

流光與棠弟他們都笑了起來，我老臉一紅，「娘親——」

早晨便在一團和氣中度過了，將近中午時那對雙胞胎中一人前來敲門，棠弟將她迎了進來。

「外面雪大，小師傅過來暖和暖和。」娘親暖聲道。

那小尼姑忙擺手，並往後退了一步，道:「不，不，不了。」

我笑道:「我們可不是什麼吃人的妖怪，小師姑不用怕的。」

棠弟道:「小師姑過來坐吧，外頭雪好大呢，小師姑肯定冷了吧。」

流光也在一旁應和著。饒是如此，她依舊白著一張俊臉不停地擺手，口齒不清地拒絕著我們。

我暗想，這天測峰好歹是名地，來往香客必定不少，怎麼這小師姑卻懼生至此？

流光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低聲道:「有些人會隨環境的變化而變化，性子多少也會有所改變。而有些人卻相反，他們生下了是何性子便是何性子，不會時過境遷而發生任何變化。」

我眨眨眼，問道:「那流光是前者還是後者？」

流光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看得我心裡發麻。

「保密。」

我嘟嘴，悻悻道:「切，這還保密，總有一天我會知道的！」

流光把目光挪到火盆上，但笑不語。

娘親放棄了讓那小尼姑到我們身邊來的打算，她無可奈何地笑道:「既然如此，我們也不強求了。不過，小師傅是有什麼事麼？」

小尼姑鬆了口氣，連道:「師父讓我來告知各位施主，師父她老人家有事得下山一段時間，所以答應各位的『祈福』可能需要往後推移一段時間，望各位施主見諒。等回來後，她老人家親自道歉。」

「師父還說，在她未歸這段時日請施主們安心在庵里做客，一切事宜有貧尼和無實師姐打理，請施主們暫且在小庵中小住一段時日。」

她毫無感情地轉述了這段話，我暗自腹誹:鬼曉得她這一去得多長時間回來，要是要等上幾個月她才能回，我們豈不是也得在熬上幾個月？況且就是因為一切事宜交由你倆負責，我才覺得不安心啊。

你和你師姐與我們說個半句話就不得了，那我以後還不得無聊死？無趣無趣。

正抬眼便看見小尼姑往我這淡淡一掃，我頓時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伸手摸了摸鼻子，這年頭果然不能隨便評論別人，容易心虛啊。

小尼姑掃了一眼後繼續道:「師父說不會超過十天的，請施主們放心。還有，我與師姐會努力做好的。」

我心裡一驚，總覺得她是特意回答我的，那最後一句沒頭沒腦的，我卻知道是回覆我的。

如此一想，背後竟有些發涼。流光似乎有所感覺，用眼神詢問我怎麼了，我搖了搖頭示意沒什麼。或許真的只是我多想了罷了。

流光不再繼續追問，只是用那雙烤熱的手緊緊地握住我的手。從手心中傳來的一絲絲溫暖，在我體內逐漸織成一塊暖和的毛巾，將我包裹在其中。於是即使外面下著雪，我也不覺冷。

有流光在真好，就這樣坐在我身邊也覺得安心吶。

「有勞小師傅了。」娘親柔聲道，「那這段時間便打擾了。」

小尼姑有些無措，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於是只好擺手，然後退出了屋子。臨走時又道:「雪大，山上更冷，施主們需要衣物等只管與我們說。」

娘親點了點頭，道了聲謝，小尼姑便離開了。

棠弟坐在娘親膝上，問道:「阿娘，我們要在這裡待十天嗎？」

娘親摸了摸他的頭，「是啊。」

「那，那爹爹一個人在家豈不是很不好？」

「嗯……但還是等思悔師傅回來啊，況且下著雪路也不好走啊。」娘親替棠弟理了理衣服，「思悔師傅很疼愛棠兒呢，難道棠兒不想等她回來嗎？」

棠弟一雙濃眉糾結在了一起，「想啊，可是爹爹……」

我看著他那可愛的模樣，忍不住笑道:「放心，爹爹是大人了，而且家中不是還有王伯伯他們麼？王伯伯那條大狗也在家呢。」

棠兒這才舒展開雙眉，兩眼一彎，「那就等思悔師姑回來吧！」

於是我們便又在原計劃中多添了六天。

我望著門檻邊那小尼姑帶進來的點點雪花出神，說起來也不知道爹爹怎麼樣了，朝中局勢又如何呢？流光的皇儲之位可好保得住？

真希望這場大雪將一切都掩蓋過去，唉，也不知道朝中多少人此時睡不著覺，望著大雪悲天憫人。

想著想著便不自覺地皺起了眉，流光大概看見了，輕聲道:「這裡是庵，你來這隻為祈福，其他的便先放下吧。」

我一笑，也是，我來這不就是為了放鬆嗎？怎麼自己還主動想些雜七雜八的事來擾心了？這麼一想便又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