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翊突發奇想，將漓酒帶他走過的路又走了一遍，將或熟悉或陌生的景象映入心底，徒然生出了一種與以往不同的情緒。

而後腳步一頓，目光往上看去，只見泊城二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泊翊盯了好半響，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知何時來到了這裡。

那曾縈繞在他心裡的卑怯，那曾在這座城經歷過的痛苦，都像是發生在別人身上一般，無法讓他的內心掀起半點波瀾。

泊翊轉瞬又想到了和漓酒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這才微微勾起了唇角。

他開始迫不及待的想要回碧落山見到她了。

不知道師父見到他會是怎樣的表情呢？強大如她，理應在他剛出秘境的時候便注意到了吧，會是無奈的摸著他的頭，還是會輕聲斥責他？

不對，他也不是小孩了……

泊翊搖了搖頭，單單想到這，他心腔便洋溢著喜悅，之前那剛出秘境時的近鄉情怯，已消散得一幹二凈。

只是在轉過身，將要離開這裡時，卻聽見路過的人議論紛紛，縱使他毫無興趣，架不住修為強大，將他們的議論聲盡收耳底。

「哎，你們聽說了嗎？紊祈宗宗主的女兒要和城主成親了！」

成親？凡間的婚約對修仙者沒有效應，泊翊一挑眉，嘴角露出諷刺的笑容。

他名義上的哥哥，看來野心不小啊。

「誒？他們作為修仙者，不舉行雙修之禮嗎？」

「嗬，紊祈宗沒落到什麼程度，怎能與泊城匹敵？有什麼資格讓咱們城主和她舉行雙修之禮？」

沒落？

泊翊記起了那少女高傲的朝他揚眉的模樣：「你若不願墮了你師父的威名，便來月華秘境！」

他忽的伸手揪住了參與議論的某個人，問道：「酥宴在哪？」

他對他們倆的情感恩怨沒有興趣，但泊翊忽的想到了自己惦記已久的東西還在那人的手裡。

在月華秘境時，她勾起了他對師父的回憶，被騙去玉佩，得到一句蠢後，又被尊主擄去魔界。

而後，便是他最不願回憶起自己的愚蠢行為。饒是眼下想起來，仍能體會到那時的酸澀絕望，仍能感受到被自己師父丟進秘境時無助的情緒，他如此弱小，竟幫不上師父一點忙。

「在…在城主府。」那路過的人剛剛結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驀地被他扯住，感受到他的威壓，結結巴巴的說完，看見他的面容後，想到剛剛接管泊城的城主，又想到已然快被人忘卻的事，一怔：「你……你可是泊翊？」

他是泊城的老人了，這件事在當時並不是什麼秘密。

泊翊鬆了手，搖了搖頭，問了一句城主府在哪後，便朝他指著的方向走去。

「我叫煜善。」

那人回過神來，不由暗自喃喃：「煜善啊，長得和城主可真像……」

——

酥宴被叫出去的前一刻，正對鏡梳妝，她望著鏡中的自己，只覺得臉上幹裂至極，像是皸裂的樹皮，粗糙無比。

她想到臨近的婚期，嘴角不由勾起了一抹苦笑。

泊匿師兄早已產生心魔，修為止步不前，為了穩住他的地位，除了與之交合，也別無其他方法。

她常常問自己後悔嗎，卻得不到答案。

「走吧。」她放下了發簪，聽侍女稟報，說是一個故人，不由在心裡冷笑起來，略揚起頭，拿出了曾經的高傲。

無論是誰，她都不會讓他看自己的笑話！

酥宴這般想著，到了大廳，見到這個和泊匿師兄十分相似的人後，幾乎是在那一瞬間，便想起了自己對他曾經做過的事情，又想到紊祈宗叛徒青葉，不由垂下頭，暗自猜想他是不是來給他師父報仇的。

可是……這是宋前輩自己願意做的事，他怎麼能怪她呢？！

她咬著嘴唇，想到她已不再是那個有父親依靠的少女，眼中便帶著一絲憤然，忍不住朝他吼道：「你來做什麼？」

泊翊還未開口，便又聽見她道：「我已將叛徒青葉斬於劍下，紊祈宗也因此沒落，宋前輩湮滅一事我們也是無可奈何，你找我做什麼？！」

泊翊聽到這句話，身形一僵，像是被打開了某個開關一樣，酥宴感受到從他身上湧出的威壓源源不斷朝她襲來，讓她臉色瞬間慘白，忍不住跪倒在地，身子也不由自主顫抖起來。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是緩緩朝她走近，而後驀地掐住了她的喉嚨。

酥宴看見泊翊的眸光被暗紅侵染，他像是聽見了一個笑話般，帶這些不可置信的味道。

「你在和我開什麼玩笑……」泊翊收緊了手：「把我的東西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