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討厭酒，不能消愁，就連讓我短暫性的遺忘都不可以，除了讓自己多跑幾趟茅廁。這種似乎是天生的千杯不醉的體質，真是！

清芸早早地來到我的院子，見我靠在柱子上，嚇了一跳，三兩步趕過來拉起我，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沒事的，清芸。」甩開清芸的手，「拿盆水來給我看看。」吩咐了清芸下去，自己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衣服和髮髻。

清芸辦事效率很高，不一會兒就抱著一個銅盆出現了，遞到我面前。仔細看的話，黑眼圈很明顯，還有大大的眼袋，很容易就猜測到時熬夜導致的，眼睛中甚至還有血絲。

怪不得之前連清芸都吃驚了。用手掬了水往臉上撲，來來回回好幾次，再擦幹凈時好多了，至少顯得精神很多。讓清芸下去了，自己一個人推開了房門。

沙羅估計還在睡，輕輕推開木質的房門，淺淺的吱呀聲在清晨的寧靜中顯得格外地突兀。過了待客的小書房和休息室，才是我的卧室，沙羅抱著被子，全身蜷縮在一起，還有點嬰兒肥的臉龐上帶著甜甜的笑容，不知道是夢到了誰。

真是對你沒轍了。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坐在床頭，仔細地觀察著女孩的睡姿，長而密的睫毛，幹凈的皮膚，白嫩嫩的，下巴有些尖，想著女孩笑起來會有酒窩的樣子，還有哭泣時會流下很多很多的淚珠。

現在的我，不知道能不能保護得了她，嘆口氣，搖了搖女孩的肩膀：「沙羅，起來了。」女孩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是我，倒是愣了好幾秒，揉揉自己的眼睛，用手支撐著坐了起來。

「阿茗，我......」沙羅似乎是想起了昨晚的事，臉騰地就紅了，兩隻手攪著被套，一副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的樣子。撲哧一聲笑出來，揉揉沙羅睡了一晚上而亂得不能再亂的頭髮：「起來吃飯吧。」「啊？哦哦。」沙羅先是疑惑了一會兒，然後也順著我，不再關心昨天的事了。

我倆都在刻意地逃避著。

叫清芸多備了一雙碗筷，我和沙羅簡單地吃完早餐，便在院子里開始每天的晨練，和沙羅比試了一場，十招便把女孩撂倒了。

沙羅氣喘吁吁地趴在地上，不願意起來，一個勁地說是自己好久沒有晨練，所以身手退步了，然後嚷嚷著再來再來，不算不算。清禾在旁邊吃吃地笑，被沙羅瞪了一眼，立即吐著舌頭翻著白眼，回了個鬼臉。

「兩個小孩。」

「阿茗/小姐。你怎麼能這樣說！」兩人同時咋呼咋呼地回答，引得清芸都捂著嘴輕笑。「清芸，你也是！」清禾說著去撓清芸的癢癢，沙羅立即站起來去湊一個，三人吵吵鬧鬧的。

院子外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是來找我，還是沙羅？不打算告訴幾個人，自己先走過去，竟然是，「張爺爺？」我有些吃驚地喊出聲，張爺爺是伯府的管家，很有資歷了，據說是母親家族那邊的，只有父親和母親才請得動他。

張爺爺笑得很慈祥，正準備鞠躬，被我攔下來，這麼老的人了，多折壽啊，而且，張爺爺對我也挺好的，雖然很嚴肅。

「張爺爺不用向我行禮的。」雖然解釋了好多次，不過老人家似乎總是記不住。張爺爺笑得更慈祥了：「小姐，這是我這個老人家的堅持啊。老爺傳話，讓你們去一趟他那裡，沙羅大人來了。」

沙羅的父親來接女兒回去了，這是要妥協嗎？果然是古代的人，迂腐又愚昧，畏懼在皇權地下的小人物！對這個世界的恨意我似乎一刻都沒有停止過，原本隱藏在最底下，卻因為沙羅的事又浮出了內心的水面。

垂著頭，讓劉海遮住眼睛。「張爺爺你等一下，我去叫她。」說著轉身走向了停止了打鬧的沙羅一群人。沙羅估計也猜到了張爺爺到來的目的，安靜地站著，原本十分燦爛的笑容早就消失不見了。「走吧。」沙羅總要見見自己的父親。

張爺爺帶著我們去了父親的書房，那是父親討論正事的地方，一般情況下，除了母親，其他的女眷是不允許去的。送我們進去了書房，張爺爺退後一步把門關上。父親和沙羅的父親坐在上方，眉頭緊皺。見我倆到來，沙羅的父親站起身：「稚兒。」

沙羅拉著我的手，不說話。

武將的男人粗糙地揉著手，愧疚地看著沙羅；「稚兒，為父，和為父回家吧。」父親在一旁喝著茶，低著頭似乎在研究茶杯里的漂浮的葉子。「不要。」沙羅將我的手握得更緊，扭過頭看著書房南邊開著的窗戶外面的風景，卻沒有出去的意思。

「就當是為了沙羅家，好嗎？」男人帶著祈求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女兒。沙羅依舊不願意去看自己的父親，就在我以為沙羅打算沉默的時候，女孩卻開口了：「那誰為了我？」我！

很想這麼說，卻因為兩個父親的在場而膽怯了。現在這個關鍵時刻，不能讓他們發現我對沙羅的不同，否則，我和沙羅都逃不出去。而且，父親還有可能發現我性別的造假。

那個曾經征戰沙場的男人怔住了，他想不到自己的女兒會這樣想。「你長大了。」沙羅父親竟然這樣說，頗為欣慰的語氣。繼而又像是老了好多歲，垂下肩膀，後退一步在椅子上猛地坐下來，嘆口氣：「父親不強求你了，你不後悔就好。」

沙羅轉過頭，似乎也是吃驚自己的父親會這樣明事理，半張著嘴，又立即閉上看神情卻柔和了很多。這是苦肉計！他在利用沙羅的懂事，想讓沙羅自願去皇宮！

果不其然，和我相牽的那隻手略微鬆開了些，沙羅垂著頭，聲音很低：「算了，帶我回去吧。」說著，女孩放開了我，轉身對著木門。

女孩被說服了。

兩個大人互相告別，說了幾句謙辭，幾個人離開了書房。沙羅在最前面，他父親其次和我父親並排一起，最後是我。一直送到了大門口，直到兩人上了轎子，沙羅也沒有回頭看看我，然後就被轎夫很快抬走了。

父親轉身，從我身邊錯過去，留下意味深長的一眼。不知道是透過我在看什麼，還是在告訴我什麼，看不懂，我果然還是閱歷淺了。

下午，清禾出去一些生活用品，回來後激動地很，告訴我，市場貼了皇榜，昭告天下第二次採選（也就是選秀女）的日期，十天之後的七月三十日，列出了要參加的適齡的官家小姐，並歡迎所有十三歲以上二十歲以下的女孩參加採選，充實皇帝的後宮。

名單里沒有我，卻有沙羅耳稚，排在倒數的位置。